
第18章 陷深坑二赖子自救 发善心古稀翁施援
二赖子醒过来了。
感觉脑子里还是晕晕乎乎的疼得厉害,他摇了摇头,头却一动也不能动。
二赖子心里一惊,莫不是摔坏了?
过了好一会,才慢慢清醒过来。
二赖子发现,自己和姚梦琪深深陷在厚厚的枯树叶中,只有头和双手露在枯叶外。
他试着活动了一下身子,想爬起来,可他刚一动,就觉得身上四处都疼,疼得钻心。
他知道自己一定是受伤了,而且伤得不轻,只是不知道都伤在哪里。
他想看清周围的环境,可他连转动脖子都有困难,就只能看清身前的景象。
这里是一大片枯叶覆盖的平地,枯叶里有东西蠕动,不知是什么。枯叶里发出腐殖质腐败的气息,闻在鼻子里,二赖子觉得不舒服。不远处,是一片密密的树林,树木很粗壮,要好几个人才能合围得来,高高的树干直指云天。二赖子认识家乡的毛栗树、板栗树、苦球树、杉树、松树等,可眼前的树除了松树认识外,其他的都不认识。密林遮天蔽日,密不透风,看不见里面的情形,密林的边沿,开着一些红的黄的白的紫的花儿,二赖子虽然可以看清楚,但不认识。
二赖子很奇怪自己被黑龙吞吃了怎么还活着,又怎么到了这个地方。他记得,自己是和姚梦琪、锤子、雷子在湘江边上玩,后来打雷了下雨了,后来又看到一条黑龙在吸湘江里的水,那黑龙许是发现了他和姚梦琪,觉得他和姚梦琪比湘江里的水味道要好,就飞卷过来吃他们,他记得他们好像是被黑龙一口吞了的,可被黑龙吃了怎么还能活呢?难道是黑龙觉得他们不好吃,又给吐了出来?
他想啊想,可就是想不明白。随即他又暗自庆幸,自己和姚梦琪好在是落在枯叶上,要是随便落在哪里,都是死路一条,不粉身碎骨也毫无生计。
他勉强能看见姚梦琪就在自己身前不远处,头伏在枯叶上,一动也不动。
他心里一惊:难道弟弟死了?
他不想弟弟死,弟弟太可怜了,弟弟的遭遇太惨了,自己虽然在家里被父亲逼着读书,逼着写字,逼着上学,还被父亲用木槌惩罚,但他还有疼爱他的妈妈,疼爱他的大爷爷,还有疼爱他的爷爷和傻子和尚,还能跟屋场里伢子们做游戏。他还记得每当夜晚在地坪里或下雨天时在堂屋里做得最多的是买卖羊的游戏,他们选一个伢子扮买羊的,选一个伢子扮卖羊的,其余的伢子排在卖羊的伢子后面,依次牵着前面伢子的后衣襟扮羊。卖羊的领着扮羊的伢子们在晒谷坪或堂屋里一面游走,一面唱着:
牵羊卖羊,
卖到何家大塘,
张家伯,李家伯,
恭喜老板买羊嗻,
羊嗻咩咩,
豆腐汆汆,
打锣打鼓送大灯灯……
歌唱完了就开始卖羊,买羊的要买到羊是要很费一番功夫的,买羊的要亲自抓羊,而卖羊的要拼命阻挡买羊的抓到羊,“羊”们也不甘心让买羊的抓到,拼命地躲闪。卖羊的过程非常热闹刺激,是整个游戏的高潮。直到把所有的羊抓完,再换人当买羊的和卖羊的,游戏重新开始。整个游戏有动有静,还有唱的,他很喜欢。
可弟弟就没有这样的幸福。弟弟吃不饱穿不暖,不但要做事,还要被陶氏打骂,受尽了虐待和折磨,实在受不了才离家出走,这样的日子谁过得下去?换了二赖子早跑了九十里。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急,就想用手扒开枯叶,他要赶快爬出来,爬到姚梦琪身边,看看他到底如何了,他祈望弟弟好好的,他要带弟弟离开这里。
可双手一动,手臂就撕裂般疼痛得厉害。
他喘了口气,咬着牙极其缓慢地双手扒拉着,他知道,不这样,他和姚梦琪就有可能死在这里。
他一下一下将身前身后的枯叶扒开。手臂像有千斤重,每扒拉一下,身上也像有万千钢针在刺,头上的汗珠黄豆般滚落下来,迷住了他的双眼,他不得不停下来,艰难地将额头在手臂上蹭着,蹭了一下汗,又继续扒拉,累了,就喘口气再蹭一下汗。
这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将身前的枯叶扒开一部分。
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半截身子陷在泥潭里。这里虽然铺着厚厚的枯叶,可枯树叶下,却是深深的泥潭,乌黑的泥浆发出浓重的腐殖质的臭味。
他又试着提腿,努力想从泥潭中拔出腿来。随即他就发现这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身子不听话,身体里就像野狗的利齿在啮咬,泥潭里的泥浆紧紧裹住他的双腿,好像被焊住了一样,莫想动分毫。
更糟糕的是,他越是往上使劲,身子反而有向下陷落的迹象。他心里一惊:不行,再这样会陷进这泥潭里的。
他赶紧停止挣扎。
这该如何是好?自己陷在这里不能动弹不说,弟弟还生死不知,要是因为耽误了时间,导致弟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真的会后悔死的。
其实这只是二赖子细伢子的思维,现在这种状况,姚梦琪如果已经死了,不会因为二赖子的努力改变半点。
但他觉得他不能坐以待毙,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他要靠自己,他要脱离困境。
他心思飞转着,终于,他又动了。
身子伏在泥浆上,他顾不得疼,咬着牙使尽全身力气,极其缓慢地扭动着身子,心中一喜:他的腿终于拔出了一点点。
他就这样,双肘蹭着枯叶扭动着身子,使双腿一点一点往外拔,依然累了,就歇息一会儿喘口气,然后,又继续拔。
疼啊,实在是疼。
这要是换了其他伢子,早哭了个稀里哗啦一塌糊涂,可他是二赖子,他骨子里有一股狠劲,他不会轻易屈服,况且,他早就不哭了。
他没有停下来,他也不敢停下来,他听家里长工五嗲说过,大山里有野物,有狼,有虎,有豹子,有野猪,还有一口就能把人吞进去的蟒蛇,谁知道下一刻这里会发生什么危险,他只想带着弟弟赶快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躲着睡上一觉。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终于从泥潭里爬了出来。
他长长呼了一口气,没有停留,马上向姚梦琪爬去。
从自己这里爬到姚梦琪面前,也就不过两三米的距离,可二赖子觉得,眼前的距离,远得遥不可及。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好不容易爬到姚梦琪身边。蹭了蹭汗,他艰难地伸出手,将弯曲着的食指放在姚梦琪的鼻子下,感觉姚梦琪还在呼吸。
他大喜过望,大口喘息了几口,又艰难地伸出双手,扒拉着姚梦琪身边的枯叶。
他依然扒几下就歇息会儿继续扒,枯叶扒开了,发现姚梦琪的双腿也陷在泥潭里,便将姚梦琪身边的泥浆挖出一些,这才趴着拉住姚梦琪的双肩使劲往外拉。
虽然姚梦琪比自己要轻得多,可二赖子感觉,姚梦琪此时沉重得就像一个巨人。
他已经大汗淋漓,浑身就像要四分五裂一样,感觉自己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可他依然咬着牙拼着命拉扯着姚梦琪。
姚梦琪软绵绵的一动也不动,任凭二赖子拉扯着,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睡着了一样。
看到姚梦琪这个样子,二赖子很后悔,后悔向锤子他们提议去玩,更后悔他们跑到橘子洲上去,如果不是自己,姚梦琪也不会这样。
二赖子愧疚得不行。
就像是要弥补自己的愧疚一样,二赖子竭尽全力继续拉扯姚梦琪。其实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呼呼喘着粗气,汗珠雨点般滚下,全身已经湿透了,他苍白的脸色也说明他支撑不了多久。
就像是过了一个世纪,终于,他将姚梦琪也拉了出来。
他仰躺着,闭着眼睛。真舒服啊,枯叶软软的柔柔的,比躺在家里的床上还舒服。他只想就这样静静地躺着,躺它个十年八年,哪怕就此醒不过来也愿意。
但他还是强打精神睁开了双眼。他发现四周的树木遮天蔽日,只有头顶是一片蔚蓝的天空,淡淡的白云丝丝缕缕地飘来飘去,天空中不时有鸟儿飞过,看不到太阳,可他知道,阳光还是有的,只是照不到他们这里。
他不知道这里是块沼泽地,只是奇怪这里怎么没有树木,甚至连杂草也没有,只有厚厚的枯叶,还有就是能看到高高的蓝天。
他记起在家乡同五嗲一起放牛时的情景。夏天里夕阳西下的时候,他也是像这样仰躺在山坡上,就看见天空里一半蓝一半金黄。东天里蓝天白云,朵朵白云飘来飘去,像极了雪白的棉花,五嗲说织女就是用白云织布的,难道白云真的是天上的棉花?西天里云蒸霞蔚,灿烂的云霞变幻莫测,看在二赖子眼里,就是金光灿灿的人,马,牛,羊,鸡。他想,那人一定就是仙人吧,难道仙人也养家畜?突然间,天空挂起一道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彩虹,二赖子很惊异,天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金桥呢?那是天上仙人架的么?
那时,绚丽的景色很令二赖子沉醉。
一阵疼痛袭来,他皱了皱眉头,叹了一口气。这里不是家乡,这里是个陌生的世界,是个蕴藏着无限危机的陌生世界,他不能像在家乡一样看蓝天白云,他没有那么悠闲,他要赶快离开这里。
他想站起来架住姚梦琪往泥潭外走,可他实在没有办法,而且,他试着想站起来,双脚就往泥潭里陷。他吓了一跳,只好停止不动。
再次动起来的时候,天就渐渐黑了下来,很快,天完全黑下来了。
四周一片漆黑,枯叶里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响声,有东西在枯叶里爬来爬去,难道是蛇?
更惊人的是森林里林涛轰鸣,那轰鸣低沉而宏大,荡过来又荡过去,其间间杂着“啊呜啊呜”的吼叫,难道是老虎在叫?那叫声似乎近了,饶是胆大包天的二赖子,此时也根根汗毛竖起。他知道老虎是吃人的,五嗲讲过武松打虎的故事,二赖子不是武松,二赖子此时只是老虎的美食。
他一刻也不敢呆下去,可四周一片黑,他能去哪儿呀!
他头脑里没有了意识,只是机械地拉着姚梦琪往外爬,其实他此时已经筋疲力尽,根本就没有动一下。
终于,他身体里一阵发冷,头脑里一阵晕糊,就虚脱得昏了过去……
好暖和啊,是在梦里吗?我已经死了吗?不,我不会死,我怎么会死呢?我才八岁,黄瓜还没起蒂呢,老天爷也不会让我死的吧?
是在家里吗,妈妈,是你在给我擦脸吗?一定是的,只有家里才会这么温馨,只有妈妈才会这么温柔,太好了,我回家啰!
咦,不对,妈妈的手哪有这么粗糙,我的床妈妈给我絮了那么多稻草,怎么会硬邦邦的,还有,妈妈为什么不亲我?妈妈最喜欢亲我的呀!妈妈在哪儿呢?
妈妈——
脑袋一激灵,二赖子就清醒了。
就听一个浑厚的声音说:“这俩小子可真能睡,这都睡了三天三夜了。”一口浓重的北方话。
又一个洪亮的声音说:“受这么重的伤,没醒也正常。”也是一口浓重的北方话。
浑厚声音说:“这么重的伤,万幸捡了一条命。”
洪亮声音说:“真是奇怪,这俩小子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这俩小子是从哪里来的?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浑厚声音说:“这里山高林密,沟壑纵横,附近又没人家,一定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要不还能从哪里来?怎么会有那么重的伤?呃—万事通,他们怎么到天上去了呢?”
被称为万事通的说:“我怎么知道,搞不清楚。”
洪亮声音却说:“天下还有你搞不清楚的事?你是天上的事知道一半,地上的事全知,你不是万事通么?”
万事通嗤了一声,说:“老犟头,此一时彼一时,想当年我们在外面,当然消息灵通,如今我们蜗居在这深山老林里,耳朵就像被棉花塞住了,我又哪里搞得清楚。”
老犟头说:“怎么?后悔啦?当年不是你撺掇我来这深山老林的么?说什么隐居隐居,现在不想隐居啦?”
万事通说:“我不是这意思,你可知道‘世事如棋局局新’的道理,世间万事万物,时时都在变化着,我们现在深居简出,就是聋子瞎子,又怎么知道得那么多。”
老犟头焦躁地斥道:“哎呀不跟你说了,你那嘴巴就跟削尖了似的能说,一团麻纱也能扯出一根棉丝来,我说你不过——真是焦躁,这俩小子醒来一个也好,我们也好搞清楚他们的来历。”
听老犟头如此说,二赖子眼皮动了动,就睁开了眼。
一睁开眼睛,就见两张布满皱褶的苍老面孔俯在他的面前,头发雪白的下巴上蓄着山羊胡,头发黑白间杂的蓄一部络腮胡,刚才听他们的对话,二赖子就知道,山羊胡是万事通,络腮胡是老犟头。两人脸上全是焦急和关切。
老犟头吁了一口气,高兴地说:“好了,总算是有一个醒过来了。”
旋又摇着二赖子的肩膀,口里连珠炮似地叫道:“喂,小子,你们是从哪儿来的,怎么躺在岳麓山上?快说快说!”
万事通却一推老犟头,嗔怪地说:“老犟头你推他干什么?他那手臂上的伤要是还没长好,骨头岂不被你摇散!”
老犟头瞪了万事通一眼,不高兴地说:“这小子又不是泥捏的,摇一摇就散了?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金创药疗骨生肌,这都几天了,什么伤还不好?我们那药可是好使得很呢!”
二赖子先是奇怪这深山老林里如何有这两个老古董,后见两个老古董打嘴仗,更是觉得好笑,眼见老犟头的脸快俯到他的脸上了,两只眼睛瞪得像牛牯的卵子一样,却又奇怪自己肩膀被老犟头那么摇,也只是稍稍有点疼痛,他扭了扭身子,身上也不怎么疼了。
二赖子顾不得回答老犟头的话,却焦急地问:“我弟弟呢?”
万事通笑嘻嘻地说:“你不用担心,他就睡在你身边,他没事。”
老犟头也说:“那小子比你还能睡,到现在还没醒呢!”
只见万事通仔细观察了一下姚梦琪,说:“这么重的伤,那瘦小子的体质又没这小子的好,没醒过来也正常。”
听两人如此说,二赖子一转头,就发现姚梦琪果然躺在自己身边,只是还没醒。二赖子见姚梦琪虽然还没醒,但呼吸均匀,脸色也不再那么苍白,而万事通也告诉自己放心,就知道姚梦琪跟自己一样,一定也没事。
老犟头见二赖子老是望着姚梦琪不做声,就有点不耐烦地说:“呃,你怎么不回答我,你也该告诉我们你们怎么回事,是怎么受的伤?”
见老犟头问话,二赖子转过头来,望着两个老人,却答非所问:“我饿。”
老犟头嗤了一声:“你真没用,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两三天不吃饭打什么紧!”
万事通却端来一碗汤,用肩膀搡开老犟头,说:“他还是小孩子嘛,来,张嘴,这可是我们特地打来的竹鸡熬的汤哦。”
老犟头白了万事通一眼:“什么我们,这可是我打来的好不好!”
万事通呵呵笑道:“那也是我熬的汤呀。”
二赖子一边喝着汤,一边看着二人争功劳,觉得甚是好笑,心里便暖洋洋的。
喝完汤,二赖子头上出了点汗,觉得懒洋洋的,又闭着眼睛睡着了。
朦胧中听得老犟头嚷嚷道:“这小子,怎么又睡着了?他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万事通说:“行了,让他睡吧,等他睡醒了再问不迟。”
直到第二天的上午,二赖子才醒了过来。
刚睁开眼,就听姚梦琪在旁边弱弱地说:“哥哥,你醒啦?”
二赖子转过头去,就见姚梦琪正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他,立刻急切地问:“弟弟,你也醒啦?你身上的伤好了吗。”
姚梦琪抬起手摸摸身上,说:“我不知道。”
“那你身上疼不疼?”
“不疼。”
“不疼那就是好了。”二赖子在姚梦琪身上这里摸摸,那里捏捏,见姚梦琪没叫疼,这才放下心。
这时,站在床前的万事通笑嘻嘻地说:“小子,醒来啦?你们可真能睡。”
二赖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就说:“我饿。”
老犟头不满意地说:“你小子,就是个饿死鬼投胎的!”
万事通对老犟头说:“你唠叨个什么劲,还不把那馒头拿两个过来。”
万事通又端来一碗竹鸡汤,老犟头也拿来两个雪白的大馒头。
老犟头嚷嚷道:“小子,坐起来,还想要人喂呀!”
二赖子动了动,试着坐了起来,身上竟然一点也不疼了。
二赖子喝完汤吃了两个大馒头,感到肚子饱饱的,精神也恢复了,就问:“老爷爷,这是什么地方?”
老犟头不高兴了,立刻叫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倒先问起来了。”
姚梦琪见老犟头很凶的样子,吓得脸都白了,惊恐地抱住二赖子的手臂。
二赖子拍拍姚梦琪的手,安慰说:“莫怕,没事的。”
二赖子很奇怪,自己在这两个陌生老人面前,竟然一点也不害怕,反而觉得两个老人很慈祥,有一种亲近感。
万事通瞪了一眼老犟头:“你叫什么叫,看吓着孩子!”
老犟头看到姚梦琪害怕的样子,尴尬地笑笑,背过脸去。
万事通呵呵笑道:“这里是雪峰山。”
“雪峰山,这里离长沙多远?”二赖子没有听说过雪峰山,不知道这是哪里。
“离长沙呀——”万事通点起一杆烟袋,吸了一口,慢悠悠地说道:“这里离长沙可是老鼻子远啦。”
“老鼻子远是多远?”二赖子听不懂这北方的方言,盯着万事通问道。
“老鼻子远就是很远,有三五百里吧。”
“啊,这么远呀!”二赖子怎么也没想到,好像只是一会儿功夫,他们竟然跑了这么远。
“我们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我们两个老家伙在岳麓山玩,却发现你们两个小子躺在一个坑里像死狗一样,就把你们带到这里来了。呃,你们怎么会躺在那里,怎么会伤得那么重?”老犟头瞪着牛钴卵子一样的眼睛问二赖子。
“我们可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二赖子想了想,记起龙吸水的事,回答道。
“哼,你个小屁孩别扯了,你这不是骗我老人家吗?还从天上掉下来的呢!”老犟头嗤之以鼻,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二赖子的话。
“就是的嘛。”二赖子瘪了瘪嘴,不满意老犟头不相信他。
“那是怎么回事?”万事通觉得这里面一定有文章,连忙问道。
“对呀,小滑头,你们是怎么回事?”老犟头心里道,我看你小子这谎话怎么圆。
也难怪老犟头不相信。二赖子醒来后也一直在想这件事,一想到那令人恐惧的“龙吸水”,就后怕得不行,这么古怪的事,说出来只怕任谁都不相信。
二赖子摸着后脑勺,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万事通“吧嗒吧嗒”吸着烟袋,看到二赖子半天不说话,就说:“你别急,慢慢说。”
二赖子理了理头绪,抬头看着两个老人,方说道:“我们是那天上午去湘江边上玩……”
二赖子就将那天如何去湘江玩,在橘子洲如何看到“龙吸水”,如何看到黑龙将船和人打翻,如何黑龙卷上岸来将他和姚梦琪吸了进去,一五一十,详详细细说了一遍,只是他没有说出乞丐屋的事。
把个老犟头听了个目瞪口呆,好半天合不拢嘴,缓过神来后惊道:“哎呀,天下竟有这样稀奇的事,你们两个小子还真是好运气,亏得黑龙不喜欢你们,要不它不把你们嚼得骨头渣子都不剩才怪!”
万事通也觉得这事匪夷所思,头天他们在长沙城里闲逛,老远只看见天上黑压压的,一根粗大的黑柱子直接地面,就知道是龙卷风。被龙卷风卷进去的人就没有能活着的,这俩小子真是福大命大,不但没死,还被卷到岳麓山掉了下来,掉下来还堪堪掉在泥潭里,真是奇事一桩。
万事通又想,橘子洲离岳麓山不远,那龙卷风十有八九卷到岳麓山时被山峰树林一档,风势减弱了,卷不住这俩小子,这俩小子才会掉下来。
万事通心有余悸地说:“你俩小子,还真是命大,就算你们躲过了龙卷风一劫,要是掉在硬地上,也得摔死,要是没有遇到我们那天正好去岳麓山游玩,又恰巧发现了你们,你们只怕也早就没命了。”
二赖子转着骨碌碌的眼睛,奇怪道:“怎么没遇到你们,我们就没命了?”
老犟头粗声大气地说:“傻小子这还不明白?你们受了那么重的伤,要不是我们救了你们,你们还有命?就算有命也饿死了。”
二赖子这才想到,自己是在那个枯叶坑里昏过去了的,好像还受了很重的伤,看来真的是两个老爷爷救了他们。想到这里,他连忙问:“老爷爷,是你们救了我们吗,你们是怎么看到我们的?”
万事通笑道:“是呀,本来那天我们是准备离开长沙回雪峰山的,可这个老家伙说好多年没去岳麓山了,非要去岳麓山看看,也亏得是他要看岳麓山,要不然谁知道你们能不能得救?也是我们有缘,一时兴起钻进老林子里,就看到你们俩小子像个死人似的趴在那个大坑里,一动也不动。老东西还说,怎么这里有两个死孩子,我说去看看是不是真死了。我们就下到坑里,费了老大的劲才把你们弄出来,见你们还有气,就背到饭店里,给你们治了伤,见你们不醒,又抱着你们坐车回来。也亏了遇见了我们,你们受了那么重的伤,要是再耽误个一天半天的,没准就真的死了。”
老犟头拍了拍胸脯,炫耀道:“那还不是亏了我随身带了金创药,要不是我的金创药神效,俩小子还不死翘翘?”
万事通嗤之以鼻:“知道是你的金创药好行了吧,就知道卖弄,生怕人家不知道。”
老犟头被万事通一数落就不吱声了,看到彪悍的老犟头在干巴巴的万事通面前吃瘪,姚梦琪心里暗暗好笑。
而二赖子听了万事通的一番话,他虽然早就知道是眼前这两个老爷爷救了自己和姚梦琪,但现在从万事通嘴里说出来,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连忙一拉姚梦琪,两人从床上爬起来,跪倒在床上,一连磕了好几个头,感谢说:“谢谢两位老爷爷,谢谢两位老爷爷的救命大恩。!”
老犟头摆摆手:“谢什么,顺手的事。”
万事通也哈哈笑道:“这是我们有缘,谢就不必了。”
扶起二赖子二人,又说:“你们的伤虽说没有大碍,但还得好好休养,再过个十天半月就应该没事了,你们就安心在这养伤吧。”
二赖子知道,他们现在除了在这里养伤,也没地方去,就和姚梦琪两人连忙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