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父子闲话，迷魂荡
很明显的，周远就看到那两只偷溜出去的鸭子，刹那间有一个愣神的动作。
可能它们也在想，这啥玩意，咋跟平时听到的声音不太同呢？
这种事情就是如此，不是自己从小带大的鸭子，想如臂使指一样的丝滑，那也太玄幻了。
周远也有信心，只要他多跟周老四出来几次，跟这些鸭子再熟悉一点，那他发出的每个号令，鸭群也能明了执行。
不过周远也听周老四说过，以前真有那种老师傅，凭借一根鸭哨，能指挥任何鸭群。
就是现在周家村里的传说，也就是周老四赶鸭却是拐带了几十只野鸭回来的那个故事。
其实也是把别人的故事安在了周老四头上。
也就是说，那种人的确有，至少周远是相信的。
他自己身上就有一个铜鸭哨，比那个可玄幻多了。
眼见鸭子愣了神，周远又就着刚才的调门吹了两声。
船尾摇浆的周老四，也是随着腔调缓声的吆喝了几声。
不过周远是从周老四的声音听出了严肃的味道。
这就好像孩子贪玩，大人喊着孩子回家，同样的话语，不同的声调，孩子一听就明白自家父母的心情好坏。
两只鸭子也是，听到周老四的吆喝，“嘎嘎”两声，一个猛子扎下去，再露头，已然在鸭群当中了。
又是“嘎嘎”两声，像是跟周老四汇报～“我们回来了”。
其他鸭子也是一顿“嘎嘎”，这就不知道是招呼，还是嘲笑小伙伴了。
总归人有人的社交圈，动物也有动物的世界。
周远舒了一口气，随着吆喝，长杆在鸭群身后左右轻点水面，继续指挥着鸭群往正前方而去。
“爹，咱们去哪边放鸭？”周远看着远处朦胧的一片灰白色，明知道那边可能就是目的地，却还是轻声问道。
“明水面水鸟太多，吃食就不多，咱们去迷魂荡那边。”周老四也是随口答道。
“不是说那边进去了就出不来么？村里有老人说，那边有水鬼呢。”周远口无遮拦的说道。
在水面上，不好提这个水鬼的说法，这也是渔民都知道的禁忌。
这很好理解，也就是那些东西禁不起念叨。
说不定本来没事，念叨几声，那些玩意就真来了。
“不会说话就闭嘴！我在家怎么教你的？”周老四狠狠的瞪了周远一眼。
没办法，儿子，亲的，哪怕再有不对，他这个当老子都得担着。
周远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他也发现说错话了。
周老四眼见周远知错，也就放缓语气解释道:“迷魂荡得到丰水期才危险。
那时候水大，风大，两三米高的芦苇丛，进去了，水流稍微变动一下，就能把你进去的路给掩盖上了。
有些人在里面找几天，都不一定能找到出来的路，活活的在里面送了命。
现在没那么严重，没什么水流，只要不进去太深，或者做好记号，就没什么问题。
那边都是飘在水面上的芦苇丛，下面的草根腐植，引小鱼，生螺丝，鸭子在那边能吃饱。
咱们要防的就是蚊子，大蛇，大黑鱼。
你妈给你做的香囊，要系好。
那里面配的艾草那些能驱蚊。……”
周老四其实这些事在家已经跟周远交代过了，但还是那句话，亲儿子嘛，总归不放心。
其他说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说那些芦苇荡，都是看上去好像一块硬地。
但要是一踩上去，那就直接掉下去了。
成百上千年形成的湖泊，腐植是一层一层的，有芦苇发芽，生长，成群成林，但也就因为下面都是腐植，所以根系也就抓不到地面。
夏天丰水期，大水一冲，就成片成片的飘荡在水面上了，再随着风势水流聚集成群，这也就是迷魂荡的由来。
看上去一大片，其实都是浮在水面上，而且每块芦苇丛每时每刻都是活动的。
也就是像周老四说的那样，丰水期移动的快一点，遇到暗流，说不定就打转，里面变外面，外面变中心。
这也是人进去了，出不来的原因。
哪怕你就是用绳子做记号，也是没用。
说不定你系在外面，往里面没几步，再循着绳子挪移，却是到了芦苇丛中心。
而现在好的一点也就在此，上游没水进来，也就没什么暗流。
哪怕些许微风，芦苇荡移动范围也不会太大。
这些道理，周远前世就知道。
但周老四愿意教，而且周老四说的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周远其实挺感兴趣的。
“爹，咱们可以钓黑鱼么？”周远又没话找话的说道。
“等到地方安顿好了再说。”白眼是肯定的，但周老四也享受这种亲子时光。
“都没鱼钩，没饵料，拿什么钓？早知道我把我鱼钩带出来。”周远还是继续找茬。
“你以为在家门口钓小鱼呢？
那里面的黑鱼，三五斤都算小的，大的七八斤十来斤都有，咱们的鸭子，都能被它们一口一个，你用绣花针弯的鱼钩能钓啥？”周老四也被傻儿子逗笑了起来。
“爹，这湖还有多深？”
“浅的地方一丈多，深的地方，那没底呢！据说这湖下面有个龙宫，通着东海龙王那的。”周老四真把周远当成了孩子，吹牛开始没边了。
周远也是一副你别把我当傻子看的不屑神情。
周老四看到儿子身上的神色，稍微有点尴尬，却是呵呵笑道:“我哪知道有多深，我又没量过。都是你爷告诉我的。”
好嘛，一推二五六，周远总不能去他爷爷坟头上追问。
父子俩边说边笑，却是也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了芦苇丛边。
“啊！……”周远一声高喝，这么多天的紧绷，也在此刻消散一空。
随着周远这一声发泄，却听得芦苇丛中“嗡”的一声，飞出了无数的黑白鸟雀。
麻雀，野鸽子，绿头野鸭什么的都是铺天盖地，还有如同国画里飞出来的……
“啊！啊！啊！鹤，仙鹤，天鹅……”周远真的激动了，他这些天在圩埂上面，也曾经看到过这些飞禽，但如此近距离接触，还是头一回。
刚才有两只丹顶鹤也就在他头顶上两三米高度飞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