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生煎包毒殺案(3)
審訊室內
沉悶的氣氛像凝固的水銀,壓得人透不過氣。
何潤坐在木椅上,雙手交疊放在桌上,神情平靜。他的視線落在桌上燃燒的油燈,燈焰輕輕晃動,投下細碎的影子。巡捕房的審訊室並不算寬敞,牆壁斑駁,空氣裡帶著一絲濕冷的霉味,角落裡的鐵欄杆映出一道道陰影,令人不適。
對面坐著審訊的巡捕名叫乐杰,手裡拿著筆錄,目光審視地看向他:「何先生,你親手將生煎包遞給賀洋,這點你承認嗎?」
「承認。」何潤語調平穩,不卑不亢,「但這不代表毒下在包子裡。」
「現場證人都看見了,你將生煎包遞給他,他吃下去後便毒發身亡,這個巧合未免太過凑巧。」乐杰盯著他,「你如何解釋?」
何潤微微一笑,語氣不疾不徐:「那麼,毒物是何時放進去的?如果真是下毒,我是當眾下毒,還是事先下好?可現場除了賀洋,還有其他人也在吃相同的生煎包,若是包子本身有毒,應該不止他一人出事。至於當眾投毒……」他語帶一絲諷意,「難不成我當著所有人的面,把毒灑進去?」
乐杰被問得一滯,語氣微微帶了些不耐:「或許是你在遞給他時,趁機動了手腳。」
「如果是這樣,那毒應該只殘留在包子表面,根本不足以讓人瞬間喪命。」何潤淡淡道,「更何況,氰化物中毒的發作時間極短,一旦口服,數秒內就會出現劇烈反應,甚至伴隨強烈的苦杏仁味。但據證人所言,賀洋吃下生煎包後,並未立刻倒下,而是過了一段時間才開始出現症狀,這與氰化物的典型發作機制不符。」
乐杰微微一怔。
宿霖原本只是安靜聽著,聞言後,眼底閃過一抹興味:「你的意思是——毒不是從食物進入體內的?」
「極有可能。」何潤語氣篤定,「如果是口服氰化物,應該會迅速發病,並伴隨苦杏仁味。但現場無人提及這點。」他稍作停頓,視線微微一凝,「然而,我注意到賀洋的左手掌有擦傷,且皮膚顏色異常,呈現出不自然的嫣紅,這是氰化物經皮膚吸收的典型表現。」
宿霖目光一動:「繼續。」
「我在現場時,曾注意到賀洋有個細微的舉動。」何潤語氣冷靜,「他原本用左手提著行李箱,後來因為要查看懷錶,順勢換成了右手,然後用左手打開錶蓋,看了時間,隨後流露出不耐的神色。」
乐杰皺眉:「這和毒發有什麼關係?」
「如果兇手事先將氰化物塗抹在行李箱的提把上,那麼當賀洋長時間提著箱子,且左手有擦傷,毒物便能透過皮膚進入血液。」何潤語氣篤定,「當他換手時,毒物已經滲透進體內,但還未發作。這時他不管是左右手吃了生煎包,既有傷口的毒滲入還有沾染在手掌的毒,這個劑量完全足夠,所以才有後面大家看到的吃下生煎包,毒性發作,導致他的死亡。」
乐杰清澈的大眼睛問出了大家都想問的問題「為什麼你會認為是行李箱?殺一個人有必要這麼麻煩嗎?」
審訊室內一陣靜默。
何潤同情的看了眼乐杰,隨即開口解釋「我們去往外地或是歸家,怎麼可能不隨時提著行李呢?除非已經到家或是到達下榻的住處,不是嗎?」
乐杰的臉色微微變了變,他知道何潤這番話是在調侃自己,他臉臊得慌,趕忙低頭查看筆錄,沉聲道:「法醫的初步報告提到,死者左手掌心確實有不尋常的擦傷,而且左右手都有輕微的化學灼傷反應……」
宿霖聞言,目光微沉,側頭吩咐:「去檢查死者的行李箱提把,看看是否殘留可疑物質。」
不多時,乐杰快步返回,神色凝重:「探長,法醫確認行李箱提把上殘留氰化物痕跡,與死者手上的毒物反應一致!」
這話一出,審訊室內一片沉默,所有人都看向何潤,目光複雜。
宿霖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桌面,微微一笑:「看來,何先生的嫌疑,可以洗清了。」
何潤微微一笑,神色平靜:「這下,我們該找真正的兇手了。」
宿霖帶著頗有深意的眼神,輕笑的看著何潤「怎麼?我以為你不想攪和進來呢。」
何潤站起身,理了理衣服的褶皺,伸出手「重新向你介紹一下我自己,我叫何潤,畢業於牛津大學-貝利奧爾學院,主修法學和經濟,兼修醫學,很高興認識你」
宿霖也站起身,伸手回應了何潤的介紹
「宿式商會公子,也是租界巡捕房探長,我也很高興認識你。」
兩人都清楚,這次的握手不只是簡單的介紹,更是一種無言的合作。
港口邊的小販攤前,混雜著生煎包的香氣與海風的腥鹹。
賀洋倒下的地方已經被清理,但地上仍留有灑落的生煎包,踩踏後化作一片狼藉。
宿霖站在攤前,雙手抱胸,微微蹙眉:「這個小販跟賀洋沒什麼關係,應該不會特意毒害他。」
「嗯。」何潤點頭,接著問小販:「今天的生煎包還剩多少?」
「全賣完了,官爺,這包子真沒毒,我吃了一整天都沒事啊……」
就在這時,另一名巡捕余宗快步趕來,低聲匯報:「探長,我們查到,賀洋在船上的時候,與人發生過衝突。」
「誰?」
余宗回道:「一個叫羅文的男人,貨商,但實際上是虎牙幫的人。」
宿霖眉頭一皺:「虎牙幫?」
余宗點頭:「我們查到,賀洋這次去南洋,就是為了搶虎牙幫的一樁生意。而羅文是虎牙幫的代表,這次也去了南洋,結果生意被賀洋攔截,兩人在船上一碰面,分外眼紅。」
何潤低聲道:「所以這兩人不只是商業上的競爭對手,而是敵對幫派的人。難怪會起衝突……」
余宗繼續道:「據說羅文在甲板上和賀洋碰上時,兩人火氣都不小,言語衝突沒幾句羅文就開始搶奪賀洋的行李箱,場面一度混亂,最後兩人扭打起來。賀洋被羅文摔了出去,手掌擦傷,後來去了醫務室。」
宿霖若有所思:「傷在哪隻手?」
「左手,手掌擦傷。」
「然後他去了醫務室?」
「是,船上醫務室的負責人是一個叫湯玉的女醫生,幫他處理了傷口。」
何潤沉思片刻,道:「如果毒是在賀洋接觸生煎包前就已經沾染在手上,那麼他可能是在船上的某個環節接觸到了毒物。」
宿霖摸了摸下巴:「還有沒有別的與他接觸過的人?」
余宗翻了翻記錄:「我們還查到了一個名字……許仕仁,是船上的一等艙服務員,曾經幫賀洋提過行李。」
「等等。」宿霖忽然抬手,「這麼說來,許仕仁在船上是服務員,而湯玉則是醫務室的醫生……這兩個人的身份,都意味著他們有機會直接接觸賀洋的手沾染上毒物,而毒物在行李箱提把上,那搶奪過行李箱的羅文也有嫌疑。」
何潤微微頷首,語氣篤定:「那我們就從這三個人開始調查。」
宿霖當即吩咐巡捕房傳喚湯玉、羅文與許仕仁問話,調查範圍正式鎖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