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来自遥远东方的异乡人
叶延坐在床上呆愣了有好几分钟,直到空荡荡的胃袋发出一声抗议,他才从床上爬起来,接受自己已经穿越的现实。
他走到书桌前,打开遮光的窗帘。
阳光投射进来,驱散了狭小房间里的阴暗,也让他看见了头顶灰蒙蒙的天空。
叶延微微偏头,看向镜中的自己。
那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少年,一件深褐色的马甲,配着白色的衬衫和背带长裤。
黑发黑眼。
但并非是标准的亚洲长相,他的眼窝比东方人深邃,像是一个混血儿。
叶延把目光移向书桌上的《大英百科全书》,值得庆幸的是,身为英语专业的文科生,他能够从书中获得一些信息。
他伸手翻开书页,看到上面标注的印刷日期以及用笔墨书写的名字。
尤安·达尔芒斯,1877年。
“这里是维多利亚时代的伦敦?”
叶延把书放回原处,拿上书桌上的钥匙,打算下楼了解一下这个时代的情况。
突然,他闻到一股古怪的酸臭味。
像是被某种潮湿的舌头舔过后颈皮肤,莫名的恶心感涌上心头。
他朝下方看去,一具苍白的男性尸体正仰面趴在一楼的楼梯上,如同被潮水冲上岸的水母,手臂无力地垂在台阶边缘。
这明明是一个很恐怖的画面。
但当二楼的阳光照射到他那张安详微笑的脸时,又给人一种圣洁的诡异错觉。
叶延吓得后退一步,差点一脚踩空。
这个世界也太危险了吧,我上一世活这么大还只见过骨灰盒呢,怎么死后刚穿越,他人还没出门就能遇到一具尸体?!
此时此刻,叶延只想报警。
然而,还未等他进行下一步动作,一楼就传来猛烈的敲门声。
“开门,我们是威斯敏斯特区的巡警,刚刚接到居民举报,说这里发生了命案,请立即开门配合我们的调查!”
“若是不开门,我们就直接进来了!”
话音刚落,那扇被敲得摇摇欲坠的大门在一声巨响中被无情地撞开。
两名头戴斗牛犬式警盔的巡警率先破门而入,他们手中握着警棍,脸上写满了紧张与戒备,伸长了脖子往室内望去。
当他们的目光落在那具苍白的尸体上时,瞳孔骤然收缩,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法克,该死的杀人犯!”
巡警高举警棍,指向站在楼梯上的叶延,厉声喝道:“老实一点,乖乖趴下!”
叶延站在原地,双手微微抬起,试图表明自己的无害:“等等,这和我没关系,我也是刚刚才……”
但他的解释完全是无用功,手持警棍的巡警已经冲了上来。
两个大汉将少年给一下子制服在地,另一个巡警迅速从腰间掏出一副手铐,十分熟练地将他的双手给铐上。
“我不是杀人犯!”
叶延大声呼喊着,但换来的只是巡警们更加粗暴的对待。
“别想狡辩,你这个恶棍!”
“不是狡辩,我没有杀人,你们都制服我了,难道不能听我给自己辩解几句吗?”
“等你进警局,有的是时间听你说。”
蓝制服们根本不想和叶延废话,他们押着人,将其带回苏格兰场进行审问,其余人则留在这里保护现场和继续调查。
“咚咚咚——”
“有人吗?我是斯敏斯特区的巡警,旁边发生了命案,需要向您了解一下情况。”
紧闭的221B号公寓瞬间打开。
一个裹着深色羊绒大衣的高瘦身影从里走出,手中的银头手杖轻叩地面。
“凶手不是他。”
“什么?”
“他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福尔摩斯说完,没有再理会巡警。
他直接走向街道,坐上停在门外等候的私人马车。
“去苏格兰场。”
低沉的嗓音钻进马车夫油腻的皮帽下,车辙碾碎的水洼倒映着疾驰的双轮马车,也映出车厢内那双锐利的灰色眼睛。
……
白厅广场4号,苏格兰场。
这是叶延人生中第一次进警局。
作为社会主义的接班人,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他觉得自己犯下的最大错误,就是小学没把捡到的一块钱交给警察叔叔。
但是,穿越的第一天,他就以杀人嫌犯的身份在警察局喝咖啡。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事情。
审讯室里,坐在椅子上的叶延能够清楚地看见,对面那个警探的胸牌上写着一个熟悉的名字「格雷格·G·雷斯垂德」。
有些人或许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但叶延看过BBC播出的《神探夏洛克》,他知道这位是雷斯垂德探长。
哦,或许对方现在还不是探长。
见鬼!
难道他不是穿越到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而是穿越到柯南·道尔写的《福尔摩斯探案集》里面了?
“尤安·达尔芒斯,十五岁,一个月前父母双双死于海难之中。”
“有两个叔叔,一个是菲利普·达尔芒斯,一个是于勒·达尔芒斯。因为于勒·达尔芒斯处于失联状态,所以你的监护权就落在了菲利普·达尔芒斯身上。”
于勒?
叶延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他总觉得“于勒”这个名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啊切——”
鼻子发痒,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审讯室的低温让叶延缩了缩脖子,他没再细想那莫名的熟悉感。
叶延转而集中注意力,捧着手中的咖啡,一字一句地倾听着雷斯垂德的说明,希望从中找到洗脱自己嫌疑的突破口。
“经查证,死在公寓里的男人正是你的叔叔菲利普·达尔芒斯。”
雷斯垂德一边念诵着新传过来的现场调查报告,一边观察着少年的表情变化。
目前为止都没有表现出悲伤的神态。
说明对死者感情淡泊。
“门反锁,窗户未遭破坏,室内有第三人留下的痕迹,受害者的死亡时间和你……”
“而我们了解到,你曾因为遗产问题和菲利普·达尔芒斯发生冲突。他这次来英国,正是为了将你接往法国一起居住。”
闻言,叶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谁能想到,就在今天他才刚刚穿越到这个不正常的伦敦。要不是雷斯垂德主动提及,他都不知道那具尸体的身份。
“作为连环杀人案目前的头号嫌疑人,你对此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叶延困惑地眨了下眼睛。
自己是按下跳过键了吗,他不是被怀疑与菲利普·达尔芒斯的死亡有关,怎么突然又成了连环杀人案的头号嫌疑人了呢?
“抱歉,警探先生,我不太明白。”
“看来你平时不看报纸。”
雷斯垂德放下手中的疑犯资料,抬起头,用审视的目光看向他。
此时伦敦正是三月。
就算是不下雨,白天的温度也很低。
可眼前这个黑发男孩却只穿着一件马甲,他的双手正紧紧贴上热咖啡的杯壁,整个人像鸵鸟一样蜷缩在椅子上。
一个瘦弱、警惕心低、还有点缺乏常识的落魄少年,这是雷斯垂德的判断。
但矛盾的是,少年的气质却像一位误入贫民窟的贵族后裔。他眼神清澈而富有活力,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种从容不迫的自信,以及远胜同龄人的沉稳。
良好的速记能力让雷斯垂德瞬间回想起少年的背调信息:
幼时在国外长大,性格孤僻,几乎没有朋友,一个月前随父母搬到贝克街,双亲去世后因遗产被夺,靠着打零工维生。
和资料中阴郁的独狼形象完全不同。
意料之外的偏差。
但雷斯垂德一向很有耐心。
他不会像那些巡警一样轻易下结论,因为他知道此案涉及到神秘。
而这也是他坐在此地审问的原因。
他所处的刑事调查处(CID)表面上是负责收集各种犯罪资料的便衣警探,实际上却是专注于追寻各种神秘案件的猎犬。
雷斯垂德抬起手,把新出的《每日电讯报》递给少年。
“看看吧。”
叶延好奇地接过报纸,一眼就看见了头版头条上的新闻标题:骇人听闻!伦敦惊现连环马腹藏尸奇案。
原来这个时代的英国也有震惊部。
“自本月以来,震动大不列颠的连环凶案终现突破性进展!苏格兰场……”
报道里洋洋洒洒写了很多,但里面的内容其实可以用三句话来概括。
第一,目前有三名受害者,他们的尸体全部藏于马腹之中,且都死于窒息。
第二,三名受害者生前毫无交集,职业跨度甚至涵盖学者、商贾与劳工阶层。
第三,蹊跷的死状,所有死者面容皆呈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之态。
看完这篇报道,叶延终于明白雷斯垂德为何会说自己是连环杀人案的头号嫌疑人了,因为菲利普·达尔芒斯的死状和死因,与那三名死者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看完了吗?”
“看完了。”
“那么,请你仔细回想。”
雷斯垂德敲了敲桌子,目光如炬地盯着少年:“有什么证据能够洗清你的嫌疑?”
他有此问,是因为虽然少年具备作案动机和时间,但缺乏作案能力。他们没有找到物证,不能证明的证据不应该采信。
叶延思索片刻,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很遗憾,我无法提供任何直接的证据来证明自己清白。”
“但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慌。”
明明情况对自己不利,眼前这个少年却表现出超乎寻常的镇定,雷斯垂德暗自思忖,对方究竟有何底气如此从容不迫?
“那是因为有人曾经告诫过我,永远不要让自己陷入自证清白的陷阱中。”
叶延平静地回答。
因为没有记忆,他不知道原身有没有做出伙同第三者杀人的事情。
可无论如何,这人都不是“叶延”杀的。
于是,他一开口就是谁也不虚的义正言辞:“我承认自己确实存在作案动机,但我更确信自己不是杀人凶手。”
“除非警探先生打算强迫一个饥肠辘辘的流浪汉剖开自己的肚子,只为证明他今早没有偷吃面包。否则,我实在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可担心的地方。”
他顿了顿,直视着探长的眼睛:“毕竟警探先生会抓到真正的凶手,不是吗?”
雷斯垂德有些愣住。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警探,他当然看得出来少年眼中的真诚。
他设想过几种少年不慌的可能原因。
比如掌握着某个对自己不利的关键线索,又或是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甚至也可能是有显赫的人物撑腰。
可雷斯垂德万万没想到,对方的底气竟来自于对他能力的绝对信任。
作为苏格兰场最近声名显赫的警探,他早已习惯了居民与记者们挑剔的目光。人们总是热衷于从他的每个决定中寻找纰漏,然后迫不及待地等待他失手的时刻。
这种近乎苛刻的审视,早已成为他职业生涯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正因如此,当面对少年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时,雷斯垂德的内心深处也不禁泛起一种夹杂着沉重与欣喜的复杂情绪。
多相似的眼睛啊……
他不由得想起,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蓝眼睛也是这样满怀信任地蹦跳着来到面前,给他递上一个大大的红苹果。
我不能再辜负一个孩子的信任!
当警探在心中发出如此感叹时,一段奇怪的信息同时出现在叶延的意识中。
【您的言论让一位警探的某种可能偏离轨道,获得魂质:辩闻】
【口才与理解,双向开启之门。】
在奇怪信息出现的同时,叶延的脑海中出现了五个黑漆漆的储物空间。
【您成功收集到一块[表里碎片],获得一阶奇物:[表里之笔]、[异乡人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