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章 制水之法
但这天气,纵使躲在船舱里也难安稳。
且不说船身左摇右晃几欲倾覆,单是那暴雨顺着舱板缝隙不断渗入,就够人喝一壶的了。
“糟了!进水了!”
“快舀水!”
···
众人顾不得颠簸,抄起木盆水桶拼命往外泼水。
整整一夜,船板吱呀声混着泼水声不曾停歇,直到天光大亮,这场风暴才算过去。
出舱查看时,桅杆已裂开大半,包铁皮的船身也布满了凹痕,所幸破损不深,尚能修补。
众人先清完舱里积水,忙不迭的生火做饭,折腾了一整宿,早饿得前胸贴后背。
粮袋里只剩下二十来个硬邦邦的馒头,咸鱼干也所剩无几,每人分得一个冷馒头、半条鱼干,草草填过肚子便继续各自忙碌。
多数人都去修理桅杆,这玩意要是彻底断了,船便成了死物,困在海上早晚是个死。
但谁曾想厨子翻出更骇人的事,储水的木桶也全摔裂了!
清点下来,拢共只剩小半桶淡水。
“水桶竟然全破了?”
“这如何是好?”
···
挤进底舱的众人盯着满地的破桶,连渗进船缝的水渍都拿棉布蘸着拧进桶里,可忙活半天,攒下的水还不够喝两天。
宋兴文眉头紧皱,开口道:“烧开海水取汽倒能喝···”
话没说完,管灶的人苦着脸举起三根手指:“只剩这点柴,顶多够煮三锅。”
船舱内死一般寂静。
但景澜忽然蹲下身,指尖抹过湿漉漉的船板:“不如让我试试?说不定能寻到办法。”
“你个毛头小子能有什么招?”
“嘿!你要当他是娃娃可就走眼了。”
此前景澜救下来的络腮胡汉子倚着舱门笑:“信不信他能一拳把你锤进娘胎里。”
“哈?你再说一遍!”
···
眼看就要两人就要打起来,宋兴文赶忙制止道:“都住手!且让他试试,横竖都坏不过眼下。”
说着踢开脚边碎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景澜闻言当即拖来个裂口的木桶,拿木板补了缝隙。
随后就着灶膛余烬,把木炭灰抹得桶身乌黑,注满海水后,支起铜锅盖倒扣其上,将帆布四角固定牢靠,最后削了块船板挖出水槽,斜架在锅盖边沿。
“成了。”
一个就地取材的简易蒸馏装置制成,为了增加效率,他特意将木桶涂黑,以求更好的吸收热量。
原本他还想用帆布搭建一个温室继续增加蒸馏效率,可惜帆布本就不多,还得用来修补船帆,只能先这么凑活用了。
不过若是多搭建一些蒸馏装置,倒也能勉强满足淡水需求。
他拍拍手,见众人茫然,便又补了句:“要是有琉璃罩着更好,眼下只能将就用了。”
有人戳了戳发黑的桶壁:“炭灰抹这般厚是要作甚?”
“黑皮吸热狠呐!”
宋兴文突然拍腿大叫:“妙!太妙了!我怎么就没想到用太阳代替柴火!”
那人仍然有点迷糊:“这些水珠子真能喝?”
“你看。”
宋兴文指着凝结的水珠道:“咸水化汽变轻,凝成水就不涩了,铜盖斜度也正好,水珠便自会顺着木槽流下来。”
“原来如此!”
“厉害!”
其余人听得懂非懂,正所谓不明觉厉,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就算没听懂也要装作听懂了。
想不到前世的一些荒野求生的常识,到这里竟成了救命绝技。
这世界人族劫后余生,存续尚且艰难,哪有精力去钻研这些东西,大部分人也都没去过远洋,也宋兴文见多识广才略懂一些。
日头爬至中天,铁皮船板晒得滋滋作响,一个愣头青伸手摸黑桶,只听“滋啦“一声缩回手直甩。
“嘶——比火炭还烫手!”
在豁口的木槽里,水珠断断续续坠进下方容器。
景澜掬了捧水抿嘴,喉结微微微动:“不错,正儿八经的淡水!”
宋兴文早带着人仿制出七八个黑桶,在甲板上乌压压摆开阵势。
眼见着水珠儿叮叮咚咚落下,大伙儿眉间的褶子都舒展几分。
“好小子!”
天生神力不说,脑子还如此灵光,这样的年轻人可不多见,若再有些运气加持,将来必然能成一番气候。
宋兴文拍了拍他的肩头:“这身板硬的很呐,若是我儿还活着的话,应当与你一般大吧。”
手掌下的筋肉硬得硌手,倒叫他想起七岁夭折的独子,也是这般暑天,娃娃烧得浑身滚烫,抓着他手指喊爹。
景澜靠在船舷,漫不经心的问道:“您家孩儿...折在鬼哭潮?”
“唉!风寒要的命。”宋兴脸色略有些暗淡。
海风卷着咸腥灌进喉咙,景澜望着波光没接话。
这个世界随时随地都有人死去,他一个小人物可没有成为救世主的心思,但近在眼前力所能及的他也不介意拉一把。
暮色里,宋兴文缓缓说起前尘。
原来是个赤礁岛的小东家,家里两房妻妾,还有三间铺面。
鬼哭潮那夜,海妖当着他面撕碎了大娘子,二房抱着整箱家底沉进漩涡。
景澜能看出,这人见识不浅,眼神清明,做事老脸稳重,今日就是他带头搞出了个什么龙神教,稳住了局势。
“你真信这个世界里有龙神?”景澜突然发问。
宋兴文摆了摆手:“信不信的...总得有个由头叫人攥着活嘛。”
不远处传来梆子响,他拍拍衣摆起身,“该去给那帮混小子讲讲龙神布雨的故事了。”
···
此间事了,饮水虽有了着落,但粮袋却已见底。
十来个汉子每日只得一个冷馒头,便是铁打的筋骨也撑不住。
更别说船体破损待修,归程怕是要拖到二十日开外,再这般耗下去,早晚要饿成人干。
这采珠船本就未备渔具,偏偏又困在远洋。
远洋鱼类皆非凡物,鳞带幽光,尾摆生风,一些渔民俗称其为“秽妖”。
莫说他们这些普通人,就是礁石境武者,想要降服也得费些功夫。
次日天明,最后的粮食被分食殆尽,众人盯着空粮袋发怔,海图上的航线直让人心慌。
景澜掐算着行程:“按眼下光景,到天桓岛少说也得二十日···”
再不想办法解决粮食问题,他们真有可能会死在这大海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