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龙井平行
苏砚的指尖悬在茶海上空，一滴汗珠顺着腕骨滑入袖口。面前的龙井茶汤正泛起诡异的涟漪——那不是普通的水纹，而是无数个平行宇宙的投影在茶汤表面交织。他数到第七个涟漪时，终于看清了某个倒影中的自己：那个“苏砚”穿着量子茗饮集团的银色制服，正将初代茶谱残页投入焚化炉。
“这就是未来的可能性之一？”他喃喃自语，掌心量子纹突然灼痛。茶汤中的倒影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头，隔着时空的屏障与他对视。
“哗啦！”
茶盏毫无征兆地炸裂，翡翠色茶汤化作液态刀刃四溅。苏砚侧身闪避，却发现那些液滴悬停在空中，凝结成密密麻麻的冰晶矩阵。每一粒冰晶里都封存着记忆碎片：三岁时祖父教他辨认普洱年份，十五岁在火星茶园目睹量子风暴，还有昨夜黑猫瞳孔中流转的星图。
“叮——”
貔貅茶宠撞开茶室门，口中喷出的负能量茶汤瞬间溶解冰晶。苏砚抹去脸上的茶渍，发现紫砂壶底多了道裂缝，裂缝中渗出暗金色流体——那不是茶垢，而是液态化的时空熵。
“你触发了茶汤纠缠态。”黑猫从房梁跃下，尾尖扫过裂缝时，暗金流体立即凝固成琥珀状，“同一批龙井制作的茶汤，在所有平行宇宙中都是纠缠的。”
苏砚刚要开口，整座茶馆突然倾斜四十五度。明代青花瓷瓶滑向墙角，却在触地前诡异地悬浮起来。他抓住柜台边缘，看见窗外街景正在量子化：早点摊的油条变成数据流，梧桐树的年轮化作旋转的斐波那契数列。
“是量子茗饮集团的时空锚定攻击。”黑猫的毛发根根竖起，“他们在用十二维茶汤算法改写现实基准点！”
柜台上那本青铜茶谱自动翻页，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波动方程。苏砚的量子纹突然与方程产生共鸣，剧痛中他本能地抓过茶则，将珍藏的狮峰龙井倾入裂缝。茶汤与液态熵接触的刹那，整座茶馆发出龙吟般的嗡鸣。
时空震荡中，苏砚坠入茶汤构成的漩涡。
当他睁开眼时，正站在某个高科技实验室里。四周布满培养舱，每个舱内都悬浮着茶树标本，根系浸泡在发光液体中。舱壁标签显示着触目惊心的字样：
【平行宇宙B-1127龙井克隆体——量子纯度99.3%】
“欢迎来到真正的未来。”
熟悉的声音让苏砚寒毛直竖。转身时，他看见“自己”穿着银色制服走来，胸前别着量子茗饮集团的六棱徽章。这个“苏砚”的左手没有量子纹，取而代之的是机械义肢上跳动的数据流。
“我是你在第729号平行宇宙的映射体。”对方抬手，实验室穹顶顿时透明化，露出外太空的茶田星环，“在你死守破茶馆时，我们早已把茶道推向星际时代。”
投影在两人之间展开：无数个宇宙的茶馆被改造成量子茶饮站，人类通过脑机接口直接下载茶味记忆，机械茶宠取代了传统茶艺师。
“你以为守护的是传统？”映射体冷笑，“你不过是初代茶谱的囚徒。看看这个——”
他调出全息影像：所有服从集团的宇宙中，茶垢守恒定理已被破解，茶馆化作永恒存在的量子奇点。而抵抗者的宇宙……画面切换到某个正在崩塌的茶馆，苏砚看见黑猫在虚空风暴中化为白骨。
掌心量子纹突然发烫，真正的苏砚猛地按住心口。那种灼烧感指引他看向实验室角落——一台老式炭火炉上，竟煮着与茶馆相同的紫砂壶。
“你们复刻了茶馆的核心？”他强忍眩晕问道。
“不是复刻，是进化。”映射体弹指，紫砂壶瞬间量子化重组为纳米茶具，“初代茶谱不过是蹩脚的操作手册，我们早就……”
话音未落，苏砚突然暴起。他扯断实验袍腰带缠住机械义肢，借力跃向炭火炉。沸腾的茶汤泼向主控台时，他清晰听见三十七个平行宇宙的紫砂壶同时哀鸣。
警报声响彻实验室。映射体怒吼着启动防御程序，却见苏砚将手掌按在滚烫壶身。量子纹与初代茶谱产生共振，所有克隆茶树同时暴走，根系刺穿培养舱！
“你疯了？！这样会引发跨宇宙茶汤污染！”
“正好。”苏砚在数据风暴中咧嘴一笑，“记得茶汤纠缠定律吗？”
当保安机械臂即将抓住他时，整个实验室突然茶叶化。墙壁剥落成碧绿茶末，仪器融化成琥珀色茶汤，连映射体都逐渐分解为飘散的茶香粒子。在完全消失前，苏砚看见对方机械臂上闪过一行小字：【本设备由古道茶盟提供】
回到茶馆时已是深夜。苏砚瘫坐在狼藉的柜台后，左手缠着浸透茶渍的绷带。黑猫蹲在破碎的茶盏旁，罕见地露出凝重神情：“你强行触发跨宇宙纠缠，所有平行世界的茶馆都损失了至少十年茶垢。”
“但也让集团暴露了弱点。”苏砚举起从实验室带回的金属残片，上面刻着古道茶盟的暗纹，“量子茗饮集团和反抗组织在用同一套技术，这说明……”
他忽然顿住。柜台下的貔貅茶宠正在呕吐，口中吐出的不是量子币，而是某种生物组织的碎块。苏砚用茶夹拨开黏液，呼吸骤停——那是半片人类指纹，边缘还连着破碎的量子纹路。
“林墨工程师请求接入。”茶馆AI突然发声，全息屏弹出时，苏砚看见那个总带着龙井焦香的女人正站在平行宇宙的废墟中。她身后的天空是病态的紫红色，无数茶宠尸体悬浮如墓碑。
“做个交易吧。”林墨举起装有蓝色晶体的琉璃瓶，“用你们茶馆的时间陈化普洱，换我的‘忘忧茶冻’——它能暂时屏蔽量子纠缠对记忆的侵蚀。”
苏砚的指尖拂过绷带下灼伤的量子纹。他知道这是个陷阱，但更清楚那些在实验室看到的画面：三百个平行宇宙的苏砚，有二百七十四个选择了妥协。
当他的手伸向装有普洱的锡罐时，窗外忽然掠过一道寒光。茶筅形状的冰钉穿透全息屏，将林墨的影像冻成冰雕。萧寒如鬼魅般出现在门槛，机械蚕在他肩头吐出丝线，丝线上串着七颗仍在跳动的心脏——全是量子茗饮集团高层的克隆体。
“你以为她真是叛逃者？”刺客冷笑，茶筅挑起林墨影像的残片，冰晶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监控代码，“这女人身上带着三千个量子监听节点，你刚才若碰到茶罐，此刻所有平行宇宙的茶馆坐标都已暴露。”
黑猫突然发出尖利嘶叫。众人转头时，只见柜台上的青铜茶谱正在渗血，最新一页浮现出血字：
【警告：茶汤纠缠度突破临界值，所有宇宙的茶馆将于49小时后开始链式崩塌】
窗外飘起茶色的雪。一片雪花落在苏砚掌心，融化后显出一行小字：
“你还有两次抉择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