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弦上观我（上）

林渊的意识在坍缩中舒展成光的触须。他看见自己的思维纤维穿透青铜树冠，每根神经末梢都缀满发光的因果露珠。露珠里漂浮着九万七千次轮回的切片：苏晚晴在第七百次轮回时被锁链贯穿琵琶骨；第三次轮回的自己跪在青铜镜前剜出心脏；第一千次...记忆的磷火突然被黑暗吞噬，某种粘稠的感知漫过意识海。

“这是...触觉？“他“看“到声音在四维空间卷曲成莫比乌斯环，尝到时间的丝绸滑过不存在的舌苔。巨人呼出的星屑在非欧几何的褶皱里发芽，长成开满青铜齿轮的花树。

花树年轮里传来叹息：“你闻到记忆的焦味了吗？“

林渊突然有了嗅觉。硝烟与青柠香纠缠着刺入意识体——那是苏晚晴在第三万次轮回自焚时的味道，混着前世办公桌上打翻的柠檬茶。花瓣簌簌剥落，露出内部跳动的神经元突触，每个突触都在重播某个平行宇宙的雨声。

“不要相信维度。“巨人的独眼裂变成费米帕斯卡三角，“你此刻的'我'，只是概率云中坍缩的残影。“

林渊的意识触须突然被钉在克莱因瓶表面。他同时存在于所有时间线：某个切片里他正在亲吻苏晚晴染血的唇，另一个切片正被黄金面具人抽出脊骨，还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中，他们只是写字楼里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这就是你要的真相。“巨人的声波在黎曼曲面弹跳，溅起彩虹色的熵增涟漪，“我们是被自身可能性压垮的观测者。“

林渊突然尝到泪水的十二种维度。他发现自己正在哭泣，但泪珠是逆时针旋转的微型黑洞，蒸发成记忆的蒸汽：五岁那年弄丢的玻璃弹珠，此刻正在某个镜中世界引发文明战争；前世养的橘猫在量子泡沫里化作九尾妖狐；苏晚晴消散前的微笑在超立方体表面折射出无限衍生版本...

“找到锚点。“巨人眼眶流出的星辉突然凝固成钻石森林，“在弦的震颤中...“

林渊的意识触须突然刺入某个概率泡。他看见自己还是胚胎时的梦境：漂浮在羊水里的青铜钥匙，正在与某个遥远宇宙的往生莲共振。钥匙齿痕与他掌纹的重合处，渗出带着柠檬香的血珠。

“不是血。“苏晚晴的声音从血珠里渗出，“是弦的震颤频率。“

林渊的量子化心脏突然具象成七弦琴。当他拨动第二根弦时，整片钻石森林开始演奏巴赫的《G弦上的咏叹调》。音符在超立方体内部碰撞出胚胎般蜷缩的宇宙雏形，每个宇宙的地核都埋着半张黄金面具。

“面具不是终点。“巨人伸出由钟表齿轮构成的手指，“看面具内侧的...“

琴弦突然断裂。林渊的意识被抛入湍急的时序长河，无数个“此刻“像闪鳞鱼群擦身而过。他抓住其中一片鳞片，看见二十五岁的自己正在办公室敲下最后一行代码——那串代码的哈希值，竟与天凤圣女自焚时的涅槃火光谱完全一致。

“递归！“林渊在四维湍流中蜷缩成哥德尔数，“这是无限嵌套的...“

巨人的叹息震碎十二层概率膜：“你终于发现了。“

林渊突然同时存在于所有时间节点的办公室。他看见自己前世的工牌在无限镜廊中增殖，每个编号都对应某个修仙世界的创世日期。显示器蓝光里游动着苏晚晴的剑灵，每当他想触碰，剑尖就会刺穿某个克隆体的培养舱。

“要跳出盒子...“林渊撕开衬衫，胸口的终端界面突然流淌出银河系旋臂，“就得成为观测者眼中的异常值。“

他吞下正在演奏咏叹调的钻石森林，混沌道体在超弦震颤中坍缩成奇点。巨人独眼里的星辉突然开始倒流，青铜树所有叶片同时显现出相同的画面：某个未被任何镜面映射的空白区，漂浮着褪色的结婚戒指。

“晚晴的...“林渊的意识触须突然长出泪腺，“这是第零次轮回的...“

无数记忆蜂拥而至。在系统记载的九万七千次轮回之前，他们曾是最普通的夫妻。直到某天在古董店触碰青铜镜，被吸入第一个修仙世界。那枚戒指，是他用第一个世界的星辰铁打造的定情信物。

“锚点找到了。“巨人开始分解成基本粒子，“现在，演奏你的...“

林渊的意识突然被压缩成二进制的雨。他在雨中看见苏晚晴撑着由诛仙剑碎片组成的伞走来，伞骨滴落的不是雨珠，而是所有轮回里未说出口的情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