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买卖
傍晚时分，泰禾站在临雪镇南边的牧场边缘，寒风已经带着冬天的气息，天边的夕阳把皮利尼亚山的山脊染成了金红色。
几头年老瘦弱的绵羊被圈在低矮的木栅栏里，一个年轻人站得笔直。他身形魁梧，穿着一身精致到几乎没有任何褶皱的衣服，显然是迈克尔-阿里耶斯，阿里耶斯家族的次子。
他的手里拿着一张记账板，一边漫不经心地打量泰禾，一边用鼻音拖长了语调：“你好，泰禾-汉希...先生？”
泰禾没理会他的语气，只是低头掂了掂手中的钱袋，然后用手指探了进去，似乎在找什么东西。迈克尔看了他一眼，把记账板夹在腋下，懒洋洋地伸出手：“快点吧，泰禾先生，真要让你一枚一枚数出一百枚铜币，恐怕明天的太阳升起来之前你也数不完。”
100枚埃兰铜币已经是足以让一个普通农家生活半年到一年的数额了，因此镇上的交易要么远小于这个数，要么就是远大于这个数，直接用维斯银币和亚希迈银币来计算。
很少有人会几十枚几十枚的铜币数着给钱。
“急什么？”泰禾平静地回应，手里还在袋子里摸索，“我不是在数铜币，我是在找一枚银币。”
“银币？”迈克尔闻言，眉毛微微挑起。
“是啊，”泰禾抬起头，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总不能掏出一百枚铜币全都倒在你的手里给你数吧？这多麻烦。”
迈克尔用鼻子嗤笑了一声：“啧，泰禾先生，我这边可没有多少铜币可以换的，你最好算清你兜里到底有几枚维......”
“别担心了，”没等迈克尔讲完，泰禾从钱袋中取出一枚银币，放在迈克尔手里。
当他刚刚感到手里的重量远比想象的要轻的多时，多少侮辱性的词语同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但仅仅一秒不到的时间，精致的狮子浮雕与银质的纯净光泽分明表明就让他闭上了刚要张开的嘴。
银币重量虽轻，却沉甸甸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僵住了一瞬后，迈克尔随即迅速调整了神色，换上了一副谄媚的微笑：“这，泰禾先生，您这是......？”
“13枚维斯银币和2枚埃兰铜币的零钱，”这次换成泰禾伸手等候对方清点零钱了。
“泰禾先生，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点小小的误会......”迈克尔毕恭毕敬的说道，“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马上再备20只羊给您......”
“20只？按你之前讲的价格，那可不止1亚希迈银币了，马上就要到剪毛的季节了，再让我买那么多只羊，你的父亲没有意见吗？”泰禾毫无波澜的问道。
“先生，您误会了！30只羊的价格正正好是1枚亚希迈银币，”迈克尔信誓旦旦的挺着胸膛，“您瞧瞧这些老羊，都快不中用了。要不这样，您明天再来，我给您准备30只健康又壮实的羊，我相信我父亲会非常乐意和您做这笔交易。”
看向一旁，泰禾发现那些羊的状况确实比预想的还要糟糕一些。它们的毛稀稀疏疏，身形瘦骨嶙峋，有几只甚至有些跛脚。
泰禾沉吟片刻，最终点了点头：“行，那就按你说的办。明天我过来取30只羊。”
他对这场讨价还价已经没有太多兴趣，只想快些结束这无聊的对话，可迈克尔却并不打算就此罢休。
他笑得更灿烂了几分，眼睛却依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泰禾的钱袋：“泰禾先生，您真是个爽快人！既然您要这么多羊，我可以再给您推荐些家里的优质纺织品。我们阿里耶斯家的毛织布可是一绝，用的都是最好的羊毛。”
泰禾的目光微微一沉：“羊毛制品？我可不需要那么精致的东西。”
“哦？”迈克尔依然不依不饶，“可像您这样的人，既然能拿出一枚亚希迈银币，那身边应该不会缺这些吧？”
“迈克尔先生，”泰禾冷不丁打断了他的话，“我出多少钱，买多少东西，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
迈克尔被泰禾这一句话怼得微微一愣，但随即又换上了那副招牌似的笑脸：“泰禾先生，您误会了，我只是想确保我们交易顺利，毕竟像您这样爽快的客人不多见嘛。再说，您最近是不是和郡里的贵族有些来往？还是说，您的朋友中有些特别慷慨的人？”
“不必关心了。”泰禾再次截断了他的话，“我出的钱你已经收下了，我要的羊你也答应了。这场交易到此为止，其他的事，不劳你费心。”
说罢，泰禾便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他迈出几步后，迈克尔那油腻的声音又在背后响起：“泰禾先生，明天记得早点来哦！到时候如果您还有别的需求，随时可以告诉我！我们阿里耶斯家可是讲究诚信的，绝对会让您满意！”
对此，泰禾没有任何回应，那种商人的措辞他已经听腻了。
比起与这位迈克尔纠缠这些，自己不如多考虑考虑山上的状况。
30头羊够艾莉西亚吃一阵子的了，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冬眠。如果她不需要冬眠的话，泰禾还得多备些过冬时的存粮。
想到这里，泰禾掂量了自己的钱袋，听到里面铜币作响，叹了口气。
“这下我的钱也算是花的差不多了...”泰禾皱了皱眉头，“再继续这样，我估计得把店铺抵掉了。”
这时，泰禾突然觉得，这个想法听起来才是最合理的。
这本就不算是“他”的店铺，赚的钱也根本不够交税，何必继续撑着？人生的路何止只有按部就班一条路要走？
要是原本的“泰禾”是个日子过得不错的人，那他大可以安安稳稳地继续经营下去。可问题是，在这两个月里，他已经很清楚了，自己在这里完全是个边缘人，既赚不到什么钱，也融不进镇上的圈子，唯一的收获就是越来越沉重的税负。
与其被那无尽的税收压得喘不过气，自己完全没必要把自己拴在临雪镇任人宰割。
一直以来，他都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但这会儿，他却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更洒脱一点。
他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开始盘算着接下来的步骤。首先得清点药店里能变卖的东西，虽然店铺经营不佳，但多年积累下来的一些草药和炼金器具还是有的，再加上几本药理书籍，行家们会愿意出合适的价格收走。
换成现钱之后，他就能再买一些粮食和必需品，然后去山里安顿。
想到这里，泰禾的目光落在远方那片被暮色笼罩的山脉，眉头又皱了起来：既然如此，那就更得搞清楚山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