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春风与阴影

这事说来有点好笑——那天下午，我正在天台上研究怎么把便当盒里的胡萝卜悄悄扔掉，结果被白川撞个正着。

“原来你也不喜欢吃胡萝卜。“她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把我吓得差点把整个便当盒都扔出去。

“啊，这个......“我支支吾吾，像个被抓包的小学生。

“我小时候也总偷偷把胡萝卜藏起来，“她靠在栏杆上，“后来发现楼下的流浪猫特别爱吃。“

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听她说这么长的一段话。阳光照在她侧脸上，让她看起来不那么遥不可及。

“我以为你会是那种......“我话说到一半就后悔了。

“那种什么？“她歪着头看我。

“那种从小就什么都做得很完美的人。“

她笑了：“你觉得完美的人会在天台上偷偷观察别人处理胡萝卜吗？“

就这样，我们开始聊天。从小时候偷偷藏起不爱吃的菜，到现在在学校里偷懒的各种方法。她说她其实特别怕虫子，每次在花园练习忍术都提心吊胆，生怕树上掉下什么奇怪的东西。

“所以你总是在图书馆？“

“对啊，空调还凉快。“她说这话时眨了眨眼，像个得意的小孩。

我们聊到儿时的梦想。她说她小时候想开一家能变魔术的面包店，每个面包都会在咬下去的时候变成不同的味道。

“那现在呢？“我问。

“现在啊......“她望着远处的天空，“可能就是想找到一个可以安静看书的地方吧。“

她说起学院里的趣事，说觉得大家其实都挺有意思的。田中虽然爱现，但对学妹学弟都很照顾；化妆品群里的女生们看似肤浅，其实经常偷偷帮助有困难的同学。

听着她说这些，我突然感到一丝违和。在她眼中，这个世界似乎比我看到的要美好得多。她说这些话时眼睛里闪着光，就像儿时第一次看到变魔术时的样子。

而我呢？我看到的是人们脸上虚伪的笑容，是暗地里的嘲笑和算计，是这个处处充满表演的环境里的腐朽气息。这种想法在我心里扎了根，像个阴暗的角落，与白川身上的阳光格格不入。

“铃木君，“她突然认真地说，“你知道吗？你思考的样子，让我想起图书馆的猫。“

“啊？“

“总是躲在角落里，看起来很警惕的样子。但其实只要有人愿意靠近，就会发现它其实很温柔。“

我愣住了。她这是在说我吗？还是在说她自己？

夕阳西下，天台上的影子渐渐拉长。我们并排坐着，看着远处的城市慢慢亮起灯光。她还在说着什么，但我的思绪已经飘远了。

我在想，是不是每个人心里都有这样的矛盾：既渴望被理解，又害怕展示真实的自己。而白川似乎总能看到事物明亮的一面，就像阳光照进图书馆时，连灰尘都变得熠熠生辉。

这种天真，我是该羡慕还是该可惜呢？

“对了，“临走时她突然转身，“下次要是又不想吃胡萝卜，可以给我。我知道学校后面有几只特别挑食的流浪猫。“

我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可能是这所学校最奇怪的人——在一个到处都是能飞檐走壁的忍者的地方，我不是因为学不会飞檐走壁而苦恼，而是在纠结自己看不惯别人演戏。可人家白川倒好，明明比我厉害得多，却在为几只连胡萝卜都挑食的流浪猫操心。

这世界可真有意思，我在这儿研究了半天人心险恶，结果发现自己可能才是那个把简单事情想太复杂的傻瓜。

那天晚上回家，我破天荒地把便当盒里的胡萝卜全都吃完了。不是因为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大道理，只是觉得——既然连那些挑食的流浪猫都有人惦记，那我这个连胡萝卜都嫌弃的人，好像确实有点说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