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马匪来了
一路过八道关卡，一行人出了小径，便要转上大路，视野陡然开阔了不少。
人声和车马声涌入耳畔，宽阔的道路铺陈开来，三两道草绿犹如丝一般嵌在车轮碾不到的位置，在行人脚下顽强地立着。
钟离掀开帘子，看路人走走停停，牵驴的牵驴，遛马的遛马，闲适自然，也并非人人都如齐浩然所说请了保镖护卫。
这不挺安全的么，哪儿有那么吓人？
他正想着驳齐浩然两句，却听山边突来一声惊吼：
“马匪！马匪来了！”
惊呼声如平地惊雷一般骤然炸响，宛如一点星火落入草野，瞬间蔓成燎原一片。
“是马匪！快跑！”
人群瞬间陷入混乱与恐慌，行人慌张逃避，骑马的纵马逃逸，保镖们慌张拔出武器护在外侧，组成一道脆弱的防线。
数支由马车和马匹组成的队伍匆忙呼喊着停下脚步，但由于事发突然且太过仓促，前面的车辆还未来得及完全止住，后面的就已经冲撞上来。
一时间，只听得阵阵惊呼和惨叫此起彼伏，道路上到处都是被撞翻在地的人和马匹，货物散落一地，现场一片狼藉不堪。
将将卡在道口的齐浩然一行人，倒成了此刻最镇定的存在。
护在马车外围的保镖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大声喊道：“马匪在哪儿？”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一般，山边角落里接连不断地响起凄惨的叫声，紧接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线如同红色绸缎般在空中飞舞起来，而这些血线的源头正是一把把闪着寒光、裹着鲜艳红绸的弯刀！
眨眼间，一群身着黑衣、蒙着脸孔的凶悍汉子冲杀进人群之中。
染着乌黑血渍的鬼面旗迎风飘扬，掌旗的前端还有数旗，装束整齐，长枪横挂，个个雄赳赳气昂昂，凛凛威风，势焰熏天。
他们向着车队的方向靠近，显然是看上了这一行最大的货，目的明确。但刀枪之下，亦不少其他亡命之人。
任哪个跑的慢的挡了路，都免不了陨命于此。
朱红血渍在马蹄下铺陈，愈显得那群拱立在车厢之外的保镖们弱小。
一方进，一方退，两边这样缓缓对峙，给了不着干系的人足够时辰，都跑没了踪影。
眼见着人后背都贴到了马车边缘，退无可退，那群保镖狠狠咬牙，忽地扬起长刀，大喝：“弟兄们，跟他们拼了！”
只一声喝，一众保镖纷纷扬起了刀。
可令人讶异的是，他们手腕一转，却不是对敌，反而不约而同地砍向了身后的马车！
“他们砍他们雇主做什么！”
转折来的突兀，躲在马车里偷窥的钟离不禁惊呼出声。
这惊呼声不算大，可配着齐浩然这一行人的安守在路口的镇定，就显得格外显眼。
两班人马循声而望，眼神瞬间落到齐浩然的车驾上。
瞬时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骑马护在两侧的猴子和耗子耸耸肩，扬着笑脸冲他们挥手：“没事，咱们路过的，你们继续。”
钟离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他们是知道的。
以保镖做局，自导自演坑害商旅这类勾当，在平国道上屡见不鲜，正因如此，经验老道的车队极少在平国周遭雇请镖局。
但大昭诸国，并非人人都熟知平国状况，清楚平国道上的这些猫腻，故而，总不乏如今天这般的倒霉商旅。
说完路过，可马车还是在原地稳稳停着，完全没有走的打算。
二人的悠然模样看的人心里没底，保镖和马匪们面面相觑，拿不准这到底是哪路太岁，抑或是什么虚张声势的假王八，一时间竟僵在原地。
干他们这一类票口的都是捡大生意做，多的是两三个月吃一回，吃一回管上两三月的。等货物到手，镖局易名，两三月之后又是一条好汉。
可平国大道是条吃人道儿，大锅里的肉，见者有份，只要筷子够长，胳膊腕儿够硬，那都不是事。
为了这一票，他们山头几乎是倾巢而出，出不得半点岔子。
打头的马匪最终站出来，提了长枪在侧，驱马来到猴子跟前，冷冷道：“路过？哪晓得不是卖弄神仙口儿？”
车里的钟离死死拽着袖口，从帘子缝隙瞅远处乌泱泱的一群，眼神猝不及防对上，吓得冷汗涔涔，瘫坐回去。
“出息。”
恍惚间，他似乎听人笑了一句，再回神便见齐浩然大喇喇地掀开帘子，嘴角微勾，当面指着人的脑袋嘲讽起来。
“不过三瓜两枣的勾当，也就没见识的当个宝贝拢着，不会觉得小爷我瞧的上你那点儿芝麻粒，要寻你动手吧？”
他打开折扇，折了半张脸，只露一对桃花眼出来，正对着马匪额角暴起来的青筋，端的是无比嚣张。
“拉着你的货走人，要不然命和货你都别要了。”
那马匪何曾受过这种对待？
当即怒目圆睁，大骂道：“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敢如此张狂！”
一语落，他瞬间举起长枪，枪尖寒光闪烁，挟着排山倒海之势，直逼齐浩然面门。
可枪快人更快，车驾前的林虎身形倏地一闪，刹那间夺过马匪手中长枪，一挡一拍，干脆果断，反手将其抵在地上。
“你说谁张狂？”
擒贼先擒王，破旧的草帽下，林虎的声音冰冷刺骨。
其他人见状，纷纷抽刀围上来，气氛紧张到极点。
齐浩然却是不慌不忙，摇着扇子笑道：“这么冲动做什么？上赶着去找阎王爷讨茶喝？”
他跳下车，顶着一众马匪的寒芒，缓缓踱步到那一厢厢货物跟前。
“一群蠢物，出来混一双招子也不兴放亮点。”
行商走南闯北，为了方便，金银都兑了票据存在行庄，随身携带的并不算多。为应付猖獗的盗匪，他们练了不少花招，这笔银子拿不拿得到，少不得看土匪们自己的本事和门道。
可行货就不同，深根此地的匪窝自有其销赃的渠道，只要有货，就不愁回不了本。
但前提是货没有问题。
“今个儿小爷我就给你们长长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