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话本三笑姻缘
王熙凤见气氛压抑，顿时指着满架古籍对陆商笑道：
“商叔快瞧瞧，这屋子原是大老爷参禅用的，后面宝兄弟长大了，便给了他作外书房，如今你搬进来了，我也不知道你读些什么书，便找人给你摆上四书五经，若你需要其他书籍，尽管报我，我差人去藏书室翻找，若府里没有，我便打发人去书局替你买回来。”
陆商点头道：“凤姐儿有心了，若有需要，我再招呼你。”
王熙凤答应一声，又指向博古架：“先前的摆件怕你不喜欢，很多都撤了，便连这博古架上的胭脂盒……”
她突然顿住，瞥见宝玉正偷摸某个瓷盒，厉声道：“蓉哥儿！还不把你宝叔拽回来！”
却是宝玉方才瞅见晴雯那诱人的樱桃小嘴上面擦着红胭脂，他禁不住便想要打开那盒胭脂细瞧。
贾蓉嬉笑着扯住宝玉腰带：“小祖宗，这可不是你屋里的丫头们用的！”
经过这轮打岔，众人哄笑间，屋里的气氛有所缓解。
陆商已走到书架前，目光落在一本诗集上面，他轻抬手，指尖抚过《桃花庵歌》，那书页间还夹着半张胭脂印的薛涛笺。
“这里原是宝侄子的外书房，莫非宝侄子最爱看这个？”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他手中的诗集。
宝玉心中藏事，也不回话。
湘云歪着头笑答：“商大哥有所不知，宝玉常说女子是水做的，男子是泥做的，他这番话，岂不正应了唐伯虎诗中‘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诸钗纷纷掩嘴轻笑，看向讪讪替湘云作揖的宝玉，只见他道：“好妹妹，哥哥也不知道哪儿得罪你了，我这厢替你赔个不是，莫要再打趣我了。”
湘云“哼”的一声别过脸，不受宝玉的作揖请罪。
陆商心思一动，忽然故作神秘地说道：“说到这个唐伯虎，我在金陵听过一个关于他和他心爱女子的话本，保准你们没听过。”
寡言少语的惜春忽生好奇，怯生生道：“商大哥，我想听。”
其他诸钗亦是眼前一亮，便连王熙凤都招呼着尤氏胡氏落座。
平儿和琥珀见状，忙忙去端来瓜果点心。
陆商顺势坐下，清了清嗓子道：“这个话本乃《三笑姻缘》。”
“话说江南才子唐伯虎，风流倜傥，才华横溢，但他有个怪癖……特别喜欢研究胭脂。”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
宝玉先前还一脸嫌弃，此时听见唐伯虎好胭脂，立马硬按着浑身不自在的蓉侄儿坐到绣墩上面。
黛玉和宝钗捏着帕子，在炕上端坐，两双晶莹惕透的眸子，却时不时落在陆商的衣袍上面。
湘云和惜春各搬了张绣墩凑过来，一左一右围坐在陆商的旁边。
探春和迎春虽未靠近，却也竖起了耳朵。
许是听见商爷说书，鸳鸯等人都围在廊下轩窗前聆听。
陆商道：“某年某月某日，唐伯虎于街上闲逛，偶遇一位颜色上佳女子，那女子对着他展颜一笑。”
“这名女子，不仅长得闭月羞花，唇上的胭脂更是鲜艳欲滴，唐伯虎一看，当场就痴呆了，他心里想着：'这胭脂的颜色真好看，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
众人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
湘云打趣道：“这唐伯虎怎么跟宝玉似的，见了胭脂就走不动道！”
陆商故作惊讶：“哦？宝玉侄子也喜欢研究胭脂？”
众人闻言，纷纷掩唇偷笑，只有宝玉红着脸低下头，假装没听见。
王熙凤和尤氏胡氏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拼命攥着手心中的帕子，努力憋起笑意。
“经过一轮打听，唐大才子终得知美女名唤秋香，乃华府夫人身边的一等大丫鬟。”
听到这里，诸钗身边的贴身丫鬟，都下意识挺起平平无奇的小胸脯，与有荣焉。
只有鸳鸯脸上浮起古怪之色。
她先是瞅了眼垂首的袭人，又瞧了瞧宝二爷，她隐约猜出，怕是商爷要捉弄宝二爷了。
陆商续道：“唐伯虎为了接近秋香，化名华安，混进华府当了书童。”
“他一进华府，就发现秋香的胭脂盒里有一种特别的胭脂，据说是用花瓣和蜂蜜调制的，香气扑鼻，颜色艳丽。”
“唐伯虎为了讨好秋香，天天给她送胭脂，还日日吟诗夸她娴熟温婉，然，可惜秋香只对唐伯虎说了一句话便让他败退下来。”
“何话？”探春绞着手心的帕子紧张问道。
“秋香道：‘你只是签了短期合约雇工，并非华府家生子，咱们不般配……’”
陆商的尾意拖得老长，惹得湘云啐了一口，也不知是啐商大哥还是秋香原话。
其他诸钗或不解或在心中细细琢磨这句话。
陆商忽压低声音道：“唐伯虎见秋香不爱与他说话，但每一回都收下他送的胭脂，他也渐渐明白过来，秋香愿意和他接近，却是瞧在他送的胭脂份上。”
“但时日长了，只送胭脂未免少了新意，终于，那唐伯虎绞尽脑汁，竟把胭脂研制成糕点模样。”
惜春睁大眼睛：“那胭脂研制成糕点？难道能吃？”
“他偏要反其道而行！“陆商变戏法似地掏出一盒胭脂，先是在众人眼前晃了晃。
打开后指尖沾了点嫣红，“那厮把玫瑰汁子混着蜂蜜熬成膏，捏成寿桃形状，表面还撒金箔，逢人便说这是'金陵新式茶点'，专程捧到秋香跟前。”
“秋香见唐伯虎这般对她，于是对他露出第二次笑容。”
湘云急急追问：“秋香可吃了？”
“她刚咬一口就吐了！“陆商模仿女子娇嗔模样：“'华安！这糕点怎的满嘴红艳艳，倒像吃了满嘴死肉！'”
众人哄笑中，宝玉突然嘀咕：“我倒觉得这法子新奇……”
陆商耳尖听见，故意扬声道：“更绝的在后面！唐伯虎见秋香生气，竟把那胭脂糕塞进自己嘴里，边嚼边叹：'此物只应天上有，难怪秋香姐姐唇色这般动人！'”
黛玉用帕子掩嘴笑：“这书生怕是个傻子！”
“秋香也这般骂他！”说罢，陆商似笑非笑地看向林黛玉。
后者迎上对方那双漆黑眸子，吓得芳心一惊，慌张垂下螓首不语。
陆商突然转身指向书架上一排胭脂盒：“谁知第二日，华府所有丫鬟妆奁里都多了块'特制胭脂糕'。”
“盒上还题了诗……”他拖长音调，目光扫过宝玉涨红的脸，“'一点朱唇万人尝，怎及秋香口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