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无限列车
车内短暂了沉默了片刻。
“什么叫你已经知道该去哪了？”
叶雪问道。
“指南针。”
黎晓指了指自己手上的指南针：
“是它告诉我的。”
“黎晓，你可能不太清楚。”
肯尼虽然没有明说，但口稳中明显对这样一位新人带着质疑：
“我们根本没有明确的方向，而且指南针在迷雾中是完全不可靠的，因为你根本无法确定磁极在某片迷雾中是否还能生效……”
“等等。”
叶雪敏锐的注意到，在一天之前，黎晓的手腕上根本没有佩戴这枚指南针：
“这是一块遗物……你晋升序列了？”
“嗯。”
黎晓点点头。
“你晋升序列了？”
接着是更多道诧异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
“就在昨天？”
“一天之内？”
“有什么问题吗？”
黎晓不知道为何众人如此惊讶。
叶雪沉吟片刻，说道：
“调查兵团的成员晋升序列九所花费的平均时长，是一个月。”
车内沉默了，保持通话状态的对讲机的那头也沉默了。
“真的假的啊？队长？”
徐夏的语气显然难以相信：
“那小子在半天之前在审讯室里的时候连遗物和序列都不太清楚，回去一趟就晋升序列了？”
徐夏和伊芙丽实际上已经算调查兵团中天赋上乘的了，但在晋升序列九时也约莫花费了两周的时间，还是在调动调查兵团资源的前提之下。
“这……很难吗？”
黎晓不解。
叶雪不置可否，只是审视地看着黎晓的双眼：
“黎晓，跟我聊聊你的这块遗物。”
“比如说？”
“你怎么得到这枚指南针的，你得到的能力又是什么。”
“哦，这枚指南针，是我在集市上花250塔币捡漏买回来的。”
“250塔币就能买到的九阶遗物？”
“随手捡漏的？”
黎晓不知道这些人到底还要惊讶多少次。
“然后你就花了半天的时间就和它达成了共生？”
肯尼诧异道。
“确切地来说，是大概只花了不到三十秒。”
沉默，长久的沉默。
【这真是一个有爱的大家庭，每个人都认为你逞能过头了，吹牛也起码得有个限度，但却没有当面明说出来】
【或许你应该补充一句，你之所以只花了不到三十秒，是因为你在当时的情况下，只能闭气不到30秒。】
“海。”
黎晓解释道：
“在戴上那枚指南针后，我忽然坠入了一片海，而在当时的情况下，我必须要在三十秒的时间内重新戴上那枚指南针。”
叶雪的眼中闪过异色，沉吟片刻后，又问道：
“能力呢？你得到的能力是什么？”
“绝对的方向感。”
黎晓解释道：
“关于我究竟该去哪，我有着绝对的直觉。”
“所以我有预感……我们的目的地就在北偏东……约30度角的方向，一直前进。”
叶雪抬起头来，和肯尼对视了一眼。
“叶队，我们该相信他吗？”
调查兵团的序列中先前还尚未收录过这种类型的能力，每个人都仍保留着一定的质疑。
要知道，哪怕先前关于感知的九阶先卜类型的共生者，其大部分能做到的程度也只是强化其中某种感官而已。
“黎晓，并不是我针对你。”
徐夏在对讲机中说道：
“你的能力描述过于笼统，假设你就算真的获得了这种类型的能力，那也不能代表你直觉中所预知的地方就是我们今天的目的地，这或许根本就是两件事情。”
“或许等待我感知那道声音的来源，循着声音前进，才是最为稳妥的选择。”
“你们自行决定。”
黎晓也没有反驳。
实际上徐夏说得确实不无道理。
身为队长的叶雪思考片刻，问道：
“肯尼，我们车上的希望之石准备充足吗？”
“绰绰有余，队长。”
“那就先这样。”
叶雪做出了最后决定：
“我们先尝试按照黎晓的直觉前进，如果事情不对，再原路返回。”
“是，队长。”
一行人的回应中，徐夏的语气中明显透着一些不甘。
车辆洒下希望之石，开始按照黎晓指示的方向进发。
“黎晓，关于那些奇怪的轰鸣声，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叶雪忽然问道。
【奇怪的轰鸣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响起？如果等你听到了那段声音之后，你就会发现原来答案如此简单。】
“我的确有一个想法。”
黎晓说道。
车辆循着指南针的指示笔直的前进了一段距离，每个人都开始听到了从远处传来隐约的声响：
“呜！呜！”
“呜！呜！”
除去黎晓之外，几乎每个人脸上都神情一滞。
那道声音完全不同于在迷雾中听到的任何低语声，其声势尖锐而短促，由远及近，气势汹涌的向他们袭来。
“果然。”
黎晓若有所思道：
“是火车的声音。”
“火车？”
肯尼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的不解。
不过黎晓也很快理解了他这么懵懂的原因：
【俗话说得好，术业有专攻，城市里并没有运送乘客的列车，唯一的一条铁路为燃料从矿坑输送往灯塔的货物专线，这些调查兵团的队员们许多没怎么接触过火车，但身为奴隶的你却十分了解。】
是的，一辆正在周期运作的火车，如果它在调查兵团发现的更早之前就已经存在这里的话，那么它已经在这条铁轨上不知疲惫的运行了多少趟？
“这是一辆固定路线的火车，每隔一段时间，这辆火车就会周期性地路过这里，所以那些队员们才会汇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听到奇怪的轰鸣声。”
黎晓解释道。
只不过。
为何人迹罕至的迷雾深处中会出现一辆火车？
它从哪里来，又究竟要去向哪？
火车上是否装载着什么，又是否有灯塔之城外的其他乘客存在？
种种问题困扰着每一个人。
叶雪看了黎晓一眼。
“叶队，有什么不对劲。”
黎晓留意到肯尼腕表上的数值从85一瞬间跳跃至82。
肯尼明显是受到了某种惊吓，错愕地看着后视镜方的视野说道：
“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赶着我们！”
后面？
黎晓和叶雪不约而同的看向后方。
不同于汽车的引擎声，他们明显听到了某种显著不同的脚步声。
踢踢踏踏，纷繁复杂。
那是许多“人”在同时奔跑，还只是某只生物节奏太快的奔跑声？
因为节省能源而没有点亮希望之石的缘故，众人都看不太清后方的情况。
那是一头乌黑的长发？
可是除去长发之外的部分呢？
她的的身体，她的衣服哪去了？
为什么看起来只有一头长发在奔跑？
【俗话说得好，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这位小姐姐都付出这么大的决心来追求你了，你这个负心汉为什么还不愿意停车？】
“咚咚咚。”
仅仅是一个恍惚的功夫，那头乌黑的长发便忽然遮挡了黎晓身旁的车窗，用什么东西敲了敲车门。
黎晓皱紧眉头，看了一眼越野车的仪表盘——
此时越野车可是正在以100公里每小时的时速在行驶！
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在这种情况下追上他们，并敲响他们的车门？
巨大的恐惧瞬间在车内席卷而起，就连是一向波澜不惊的叶雪也不得不严词喝令道：
“肯尼，点燃希望之石，提高车速！”
肯尼手上的腕表已经从82陡然下降至76，按下点火按钮，油门直踩到底！
就在黎晓正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应该也配合着表现出什么反应的时候，他努力瞪了瞪双眼，但随后很快便耷拉了下来。
不对，他好像在一天之前就已经丧失掉名为恐惧的情绪了。
他甚至有功夫去留意了一眼自己腕表上的数值……
还是纹丝不动的100。
【我就说，还不快说一句“多谢章鱼哥”？】
备注似乎十分得意。
既然没什么好恐惧的，黎晓也便静下心来，近距离地观察起车窗外的那头乌发。
不对。
那头乌发之下……是有一张脸的。
只不过女人的脸面白如纸，就像是流干了所有血液，又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在相近颜色的迷雾中才会显得不易察觉。
一颗苍白的眼珠忽然从额前浓密的长发中探了出来，几乎是贴着玻璃和黎晓面对面的对视——
而黎晓留意到的却只是写在女人脸上的备注：
【突脸杀？COME ON！都多少年了，这已经是恐怖片里最低级的吓人方式了好吧！我的意思是，这可能对于某些观众来说可能依旧是最有效的方式，但是我们黎宝可不吃这一套。】
没错。
黎晓专注地和那张脸对视着。
女人的眼中没有黎晓所预料中的渗血，上翻眼白等吓人场景，她的眼睛乌黑而深邃，只是这么静静地和自己对视着。
黎晓甚至在她的眼中看到了那么一丝的……惆怅？
一只苍白，骨感的手从迷雾中探了出来，轻轻地抚摸在了车窗玻璃上。
黎晓甚至可以看到玻璃上映出的指纹。
她似乎是试图在和自己达成某种……交流？
心有所感的，黎晓不自觉地同样慢慢举起了手，试图和车窗外的那只手十指相对——
越野车已然嘶鸣到底，终于挣脱了女人的追逐。
【该死，到底是谁传谣的女追男隔层纱的，我要辟谣！】
黎晓在座椅上恍惚了片刻，这才问道：
“那是个在迷雾中陷入了疯狂的人类，对吗？”
闻言陷入迷雾中的人类都会堕入疯狂，而黎晓在呢喃之海遇到的都是些尸体，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到堕入疯狂状态下的人类。
“你刚才都看到了什么？”
叶雪审视地看着黎晓说道。
实际上黎晓并不是唯一能够在刚才的突发情况中保持冷静的人，叶雪在短暂的惊吓过后便很快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全程注意到了黎晓和车窗外的那名女子的交流。
“不多。”
黎晓说道。
“首先是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和我想象中的疯狂不一样，似乎有些惆怅。”
“他们被统一称呼为‘混沌’，实际上，每个人在迷雾中失去理智的表现不完全都是疯狂，有些人是变得迷茫，有些人是混乱，有些是情绪失控。”
叶雪解释道。
黎晓点点头，接着说道：
“第二就是她身上穿的衣服，我留意到她身上的衣服做工相当精细，并不像这个时代平民所穿着的产物。”
“所以如果她不是某位从灯塔里潜逃出来的女性的话，那就说明这个‘混沌’此前应该是末世前的居民，留存在这片迷雾中相当久了，甚至在这个社会的科技还没有倒退之前。”
叶雪点点头。
“第三，我判断她或许对于声音感到更为敏感，为什么？因为之前驻扎地的成员在一个人在附近进行巡查的时候，并没有把这名‘混沌’吸引来。”
“第四，也是基于第三点，同时两者之间可以互相佐证的判断，我判断这名‘混沌’实际上的真正目的不是追逐我们，她是在追逐着前方那辆即将到来的火车的同时，碰巧发现了同一途径上的我们。”
“因为我在后视镜中看到了即便我们将这名‘混沌’甩开之后，她仍旧没有放弃追逐，而是始终保持着和我们相同的方向前进。”
“你管这叫不多？”
肯尼即便是在飞驰的状态下也不忘吐槽一句。
“不错。”
叶雪上下审视了黎晓一眼。
“陷入疯狂的人类都会获得那样的能力吗？”
黎晓指的是那名混沌能竟然能够用奔跑追逐上一辆越野车的速度，他虽然知道陷入迷雾中的人和物都会发生变异，但没想到一名人类能够获得的能力竟然如此强大。
“只是一部分，就和迷雾中会发生变异的物品也只是其中一部分一样。”
叶雪解释道：
“无论是变异的人还是物都会因此而获得某种奇特的能力，但是人类在获得能力之前就会已经陷入疯狂，成为没有自我意识的混沌，所以这种获得能力的方式对于我们而言实际上完全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
“原来如此。”
也难怪人类要依靠遗物来获得能力了。
车辆又奔驰了一段距离，前方忽然明显像是有什么东西将周遭的迷雾一扫而空，一大片清晰的视野终于展露在众人面前。
两辆车辆从浓郁的迷雾中一跃而出，就像是从深邃的海中重新跃于清朗的水面之上。
【你是不是想说“复行数十步，前方豁然开朗？”，在某些环境规则或者生物意志的影响之下，他们会本能的排斥周围的迷雾，为自己留存一方宝贵的天地。】
夜色深沉，远处依稀可见群山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金属锈蚀味，混合着泥土和杂草的气息，一座残破的月台显露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黄土地面，杂草丛生，两道铁轨老旧而斑驳。
“呜！呜！”
一辆老式火车发出沉重而有节奏的咔嚓声，从远方缓缓地驶向了这荒凉的月台。
尽管迷雾被驱散，但周遭的场景仍然蒙在一层淡淡的雾气之中，随着火车逐渐减速，车轮与铁轨摩擦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
火车车身上的油漆已经剥落，露出了斑驳的铁皮，车窗上布满了灰尘和蛛网。
随着一声沉重的汽笛声响起，火车终于停了下来。
周围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虫鸣或鸟叫。
“这就是末世前的……火车？”
即便有人对“火车”有所认知，但这截老式的绿皮火车也完全不同于他们的理解。
“嗯，火车。”
黎晓看着眼前这台已经上了年纪的巨人说道。
火车停了下来，车门出乎意料的，朝着众人所在的方向，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