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灯
林书乾差点儿跳了起来，急忙转过头，然后他停住正要拉开车门的手，全身僵住。
“那是什么？”白若烟问。
“机器狗。”林书乾说，紧盯着那只在月光下闪烁着白光的钢铁怪物。它没有头，后背上亮起一颗小绿灯，体型大概有成年的中型犬那么大，像是一个长着四条腿的金属炮筒。它跑得很快，即便是在溪边这种复杂的地形上也是如履平地，而且似乎还防水。它已经抵达桥洞了。
“机器狗？”白若烟用讶异的语气说，“那不是军备武器吗？”
“也有民用的。”
他们看到那只机器狗伸出两只前腿，在桥洞的洞壁上一蹬，做了个华丽的后空翻，有什么东西从它身上掉落了下来。那五百块钱，当然是那五百块钱。机器狗背上的绿灯开始闪烁。它调了个头，看起来像是已经完成了任务，准备返回了。
“走，我们得跟着它。”林书乾说，打开车门，“操作它的人应该不会离得太远。”
他们下车，从路边的缓坡跑下去，来到小溪边。
“它身上有摄像头，小心别被它拍到。”林书乾小声说，等到机器狗背对着他开始往前走，才迈步跨越小溪，到了对面。白若烟跨不过去，只好快步绕上石桥，到桥对面与林书乾会合，一起跟上机器狗。
“它有收音功能吗？”白若烟小声问。
“多半是有，”林书乾说，“离远一点应该问题不大。”
机器狗走上了一条林荫小道，两旁是一排又一排亭亭如盖的大柳树。他们放轻步子走进柳树枝叶投在地上的阴影之中。四周十分荒凉寂静，只有熄了灯的工厂和学校稀疏散落在柳树之间，即便是远远跟随，他们也能清楚听到机器狗发出的机械运转声。显然桥洞这个“货物中转站”是那些人精心挑选过的。
机器狗背上的绿灯又闪了起来。林书乾立刻停步，拉着白若烟躲到一棵柳树后面。
“它要干嘛？”白若烟问，做了一次深呼吸。
“闪灯应该就说明它接收到新的指令了。”林书乾说，从树后探出头来，看到机器狗刚好停在了一个路口，不停地前后晃动，似乎犹疑不定。路口再往前是一处尚未完工的建筑工地。在高高竖起的绿色金属防护板内，有几栋建设中的大楼，看起来都有三十几层的高度，其中大部分楼体的前二十几层已经拆去了建筑防护网，林书乾不知道那是不是代表着完工。
“它好像是要拐……妈的，好吧。”林书乾拉住白若烟的手，从树后出来，快步往前走。
“它拐弯了？”白若烟问。
“是的。”
他们赶到路口，刚好看到机器狗从工地防护板底部接口处一个翘开的小洞钻了进去。
“它进去了，”白若烟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林书乾歪着头，仔细查看工地的防护板。“这边没有入口，”他说，“你留在这里，看到什么人、什么东西都不要管，装作普通人从这里经过就好。我去绕到另一边看看。”
“那你小心点。”
林书乾回到林荫小道，沿着工地防护板一路奔跑。工地大约有五百米长，他跑到一半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前面溢出的彩色灯光，同时还隐约听到了人的讲话声。他用了不到三分钟越过整个工地，来到第二个路口，首先看到的就是工地对面那一片沿岸环绕着两圈彩色灯带的人工湖。湖边上聚集着许多形色各异的人，有喝得烂醉的男人帮，夜跑人士，更多的是出来约会的小情侣。林书乾不禁纳闷，为什么在这样一个繁华的城市里，热闹和荒凉两个世界的距离只有仅仅五百米？
他拐进路口，从人堆里穿过，一眼就看到了工地入口，就在前面不远处。他继续大步往前走。现在已经完全不需要担心被发现了，他反而开始担心他能不能见到那个人。林书乾有确切的感觉，那个人聪明至极，从他这择的这片工地就能看出来。工地是一个半密闭空间，背面只有一个仅能让机器狗通过、连接荒凉世界的小洞，任何想要靠跟踪机器狗找到操作者的人都会在工地背面被高高的防护板所阻拦，而当跟踪者打算绕到工地前面，进入工地时，操作者有足够的时间离开工地，并在工地外的人群中寻求庇护，无声无息地消失。要制定出这样的计划需要花费时间，也需要周密的心思和狡猾的手段。
林书乾走进工地，差点儿一脚踏进一个废水坑里。他向右绕开水坑，走到一个土堆上面，空气中闻得到水泥和混凝土的气味。他环视四周，工地里死气沉沉的，没有东西在动，周围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沟壑和土包，远处的几座塔吊有如展开双臂的巨人矗立在夜空之中。他聆听防水布发出的窸窣声，目光在一栋栋半成品大楼之间快速移动。大楼的窗口都是黑黝黝的一团漆黑，只有一个除外。他眯起眼睛数了数楼层，就在他面前第三栋大楼的第十二层的窗口内，有一个红色的小光点正在不断闪动。
他望着那个窗口，看不出来有任何的轮廓，一时也想象不出来那闪着红光的东西是什么。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他以为那是烟雾报警器，但很快就发现位置不对，而且在没完工的大楼里安装烟雾报警器貌似也太不合理。现在他只知道那东西似乎是静止的，至少在他盯着的这段时间里一动也没动过。他从土堆上跳下来，从地上抓起一根趁手的木棍，然后朝那栋楼走去。
大楼内的阴冷气息给人一种不祥的感觉。狭长的月光斜射进来，照亮了楼梯的前两级台阶。林书乾打个冷战，抓紧手中的木棍，踏上台阶。他已经努力放轻了步子，但楼内实在过于空旷安静，他每踏上一级台阶，低沉的回音就会在墙壁间来回激荡。他有些后悔让白若烟留在那边了。孤独、不安。他们分别置身于两个地方，却面对着相同的处境。如果当时他选择让白若烟一起跟过来，他们的处境就会和现在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