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3章 旧梦
葛玄许久没做梦了,这次的梦境有些怪异,梦里他还和往常一样,在临安那家报社加着班。
晚上写完这一天里最后一篇新闻稿,葛玄起身收拾电脑,扫了一眼周围空荡荡的办公区,随手关了灯,背着包离开。
“潇洒是一首诗~饮下寂寞在夜深处~”
葛玄边走边哼着小众的情歌,享受着下班后这短暂的空闲。
脖颈有些酸痛,葛玄转动着脑袋,璀璨明亮的星空长河在他抬眸时映入眼帘,疲惫的双眼蓦地睁大了。
依稀记得上次看到如此清晰的银河还是小时候,那也是夏天的夜晚,未被开发的小小县城方圆几十里没有高楼,到了晚上,大人们便聚在小学空荡的操场上摇着蒲扇聊家常。
操场的地面只是黄土压实,学校也没钱买什么运动器材,周围没有灯,他和伙伴们在月光下追逐打闹,趁大人不注意闯到土路对面大片大片的麦田里捉迷藏。
其他的细节已经记不清了,能够回忆起来的只有奔跑和笑声。
后来他考上大学,离开家乡,半年才回家一趟,父母陆续离世之后,他就只在年关祭祖的时候才回去了。
随着年纪增长,儿时的记忆便渐渐淡忘,如今回想起来,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以他对摄影粗浅的了解,这个城市的光污染等级凭肉眼是看不到这么多星星的,可能今天难得运气好吧,葛玄打开手机准备拍一张。
手机镜头拍出来的景象远达不到肉眼看到的瑰丽,他不觉有些可惜,左右回家也是熬夜刷视频,葛玄索性抬头放慢脚步。
不知哪一秒开始,一颗闪着橘红色光芒的星星吸引了葛玄的注意力,他感觉它好像在渐渐靠近,凝神看去又好像没什么变化。
走在去往停车场的路上,周围静悄悄的,本应聒噪不已的蝉鸣如今竟一声也听不到。
路边的杂草齐齐向他这边歪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得有一人高了,叶尖几次扫过他的额头。
路似乎变得愈发窄了,葛玄的视野逐渐被杂草遮挡,他伸手拨开恼人的长草,心里吐槽着除草师傅,亮了下手机,时间显示22:22。
平时这个点或多或少还有几个会议室亮着,今天四周的大楼全都黑漆漆的,只有月亮冷漠地撒下惨白的月光。
周围愈发寂静了,葛玄看着身旁如同定格般的场景,不知是黑暗还是什么缘故,他突然感觉一切都变得陌生至极,莫名的不安袭来,葛玄打了个寒战,脚下加速,匆匆走向停车场。
死寂的停车场里塞满了各式废弃车辆,不是记忆里认识的型号,空气里满是铁锈的腥味。
心头不安的感觉加剧,他凭着直觉走到一辆小车前,车门一拉就开,但门把手上似乎粘了些黏稠的液体,有些焦急地发动汽车,车子竟然也配合地动了起来。
行驶在荒无人烟的马路上,车子两侧的路面下方似乎有东西在蠕动,空气中的温度在升高,整个车身好像也在蒸腾。
路边的店铺都已经破败不堪,只有路口的红绿灯还在亮着。
哦,亮着的还有挂在天边的月亮和…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它旁边的那颗橘红色的星球。
…………
葛玄醒了,房间里昏荡荡的,天光暗淡,窗外传来滴答声,似乎是个阴雨天。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他不太明白梦里的场景是来自哪里,只能归咎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遭遇的怪物和陌生的环境。
起身换上衣服,葛玄运转了一周《文始真经》,灵气冲淡了肉体的疲乏。
打开门唤来青莲,才得知时间已是下午,让其熬了一碗小米粥,就着咸菜喝了下去,他轻轻舒了一口气。
有雨落在天井里,院子中蓄满雨水的大缸里飘着几只浮萍,被冲刷得颤颤巍巍着。
昏暗的天空给人满心的压抑,葛玄搁置了在房间里修炼的打算,或许出门转一转是个不错的选择。
随手撑了把油纸伞,青石铺就的小巷里空无一人。
走到大街上,热闹的叫卖声打破宁静,路边的小贩倒依旧不少,烟火气增添了世界的实感,葛玄心中一定,走到一个摆着木雕的摊贩前。
“客官,这里的木雕都是我亲手做的,个个好玩,您选一个?”中年小贩搓着手笑着。
葛玄点点头,拿起一只一指长,鸟儿形状的木雕端详起来,“这种鸟叫什么?”
“小人也不知道,以前在家里看到过,觉得好看,就凭印象雕了一只。”
“一只多少钱?”
“您给十文就行。”小贩搓着手笑道。
葛玄摸出一粒碎银放在小摊上,“手艺挺好,不用找了。”
伴随着身后千恩万谢的话语,葛玄沉闷的心情散了些许。
谦道宗设和刘家老二的钱花起来很舒坦,为了让自己更舒坦一些,葛玄决定去听个曲儿。
身后不远处的巷子口,一名粗布麻衣,头戴草帽的络腮胡中年男子掩了掩帽檐,跟了上去。
葛玄心里都在想着这段时间的事情,闷头走到老熟人开的福生客栈,连岳林见是葛玄,忙迎了上来,“呦,客官好久不见,要来点什么?”
“来壶酒吧,掌柜的,这宁波城里哪里能听曲儿?”
连岳林闻言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要说听曲,咱们这里烟雨楼算得上独一档,修建得美轮美奂不说,里面的姑娘更是这个。”
老男人趴在柜台上伸出大拇指,朝葛玄挑眉笑着。
“咱俩投缘,再跟你提一句,烟雨楼里绮韵姑娘可谓是色艺双绝,今年上元节初次登台表演就赢下了几家青楼的花魁评比,你运气好说不定能见到她。不过绮韵姑娘名气大,想在烟雨楼大堂听她弹奏一曲都要不少银子。”
葛玄来了点兴趣,问连掌柜打听了烟雨楼的位置,喝完壶里的黄酒便起身前往。
本以为阴雨天青楼里的人不会多,到了烟雨楼附近才知道有钱有闲出来玩的人是不会在乎天气的,你坐马车我坐轿子,淋雨的是牛马还是仆从没人在乎。
烟雨楼并非单独一座小楼,而是修建在湖西河边的一片建筑群,高耸华丽的宴客楼阁和秀气的小院鳞次栉比,错落有致。
葛玄丰神俊朗,衣料考究,加上一身出尘气质,虽然孤身前来,但小厮也以为是哪家的公子,没敢怠慢,躬身请他入内。
跟在小厮身后打量着烟雨楼里古意盎然的装潢,踱步穿过风雨连廊,濛濛雨幕飘散在天井里。
某一刻葛玄心中似有所感,抬头望向远处某座小楼,但那里只见帘幕飘动,并未见人。
“绮韵姑娘今日在吗?”葛玄不懂这里的行话,径直问着感兴趣的话题。
“回公子,绮韵姑娘今日会压台表演,只是不巧,现在包厢都被订满了,只剩大堂里还有几桌位置,您看…”小厮赔着笑。
葛玄摆摆手,“无妨,我就一个人,大堂里给我安排一桌离舞台近的,再上一桌酒菜。”
他这次来只是单纯地打算吃吃喝喝,看看歌舞,缓解一下最近压抑的心情,没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