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一擦镜子,照见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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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汤婆子”“冻死血”

在童年的印象里,时间与许多事物编织在一起,包括身上衣服的增减、饭食菜肴的变化,等等。只有五斗柜上时钟的嘀嗒声,仅在一个局部的空间里回响,一天一天没有变化地往复着。

当窗外树枝上的叶子掉得没剩下几片时,寒冬就来了。北风呜呜地乱叫,小河浜、小池塘的水面上已经吹不起波纹,一汪柔水冻成了一大块硬邦邦的冰。风钻进了门缝、窗缝,室内的温度渐渐降了下来,四处变得寒冷刺骨。写大字的毛笔冻得像一颗橄榄核那样僵硬,洗脸的毛巾如果没有热水加温,就像个板刷一样,无法绵软下来……

孩子们的衣服越穿越多,出门时棉袄上还套着大衣,头上戴棉帽,耳朵戴耳套,手上戴手套,再用围巾围住脖子、嘴巴、鼻子,整个人就只露出一双眼睛了。

冬天冷得让人蜷曲起来,头往脖子(颈)里缩,双手插进手对手的袖管里……寒冷把脚趾尖冻得钻心痛,双脚不得不动起来——不停地踩步跺脚,跺得地面“咚咚”发响,像敲鼓一般。运动中血液里的热量让脚尖开始暖和起来,慢慢地热气由下往上升,冷得难受劲缓缓减轻了。

南方的冬天,虽没有北方那样零下几十度那么吓人——见水就冻,听笑话说鼻涕下来就成了两条冰象牙。但南方室内没有北方那种热乎乎的炕和进门就要脱衣服的供暖设备,所以房间里温度也很低。摸一下铺着两条被子和褥子的床还是冰冷的,睡在床上怕冷的小孩子就把身子蜷缩起来,活像一只烧熟了的大虾。

南方人有自己的取暖器,名字很滑稽地叫“汤婆子”。孩子问:“为什么叫汤婆子?”大人回答:“汤婆子就是汤婆子。”汤婆子是一种铜制扁圆形的容器,顶端有个活络的把手和一圆形盖子,打开盖子里面还有个防漏的塞头,只要往内里注满开水,就可用来取暖。

晚上睡觉为了让被窝暖和起来,除了添加衣被外,就是把汤婆子放进被窝里,摆放的位子是脚跟后一个,胸侧再加一个,这样冬夜睡觉就不怕冷了。家里人多汤婆子少,就用盐水瓶、热水袋替代,它们都是容器,把开水灌进去就成了取暖器。为了防止烫伤,大人们会缝制一个布套子把汤婆子装在里面。为了不让热气跑到被子外面去,大人们还会用绳子在脚后的被子上打个结扎紧。

冬天的厨房,烧水煮饭,是感觉最热乎的地方。到炉子边来取暖,把冻僵的手指伸近炉子,或给热水袋重新换热水,呵呵,当心!过烫有时会伤着皮肤,而且一冷一热很容易生出“冻死血”(冻疮)来。

“冻死血”是冬天里的一种难受且无法用文字来描述的病痛,脚上、手上、脸上、耳朵上冻出一个一个的小红肿块,让你又痛又痒还难看。特别是当“冻死血”生在手指上,手指又红又肿,冻成了个胡萝卜,弯都不能弯,一动就痛。字写不好,饭吃不香,尤其是痒起来更要命!说句狠话,只有把手指斩下来扔掉才“痛”快。冬天给孩子们带来了难耐的寒冷,他们怨恨,他们骂人,他们盼望着天气早日转暖。

童年时,我特别喜欢冬天的白雪,鹅毛大雪给室外的一切穿上了洁白的外套。房顶上的黑瓦不见了,垃圾箱也变成了包裹一新的白雪小屋,雪扮靓了小区、学校、街道,营造了一个童话般的世界。

冬天的雪花、雪球、雪人,还有欢快的雪仗映衬着孩子们花花绿绿的衣裳,再加上红艳艳的糖葫芦和跑来跑去的小花猫、小花狗,哦哦,冬天有了雪,这异样的景致真能和春天、秋天媲美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