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历史文化暨宋代府州折家将历史文化学术研讨会论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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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元明时期陕北汉、蒙古等族的关系及回族的形成

(一)元明时期陕北的蒙古及蒙、汉关系

公元13世纪初,漠北兴起了一个强大的民族——蒙古族,首领成吉思汗(铁木真)统一漠北各部,于南宋开禧二年(1206)正式建立蒙古国家。蒙古族的直系祖先,应是同古代鲜卑、契丹同属一个语族(阿尔泰语系蒙古语族)的室韦各部落。特别是唐代文献中所称的“蒙兀室韦”,这是最早见于著录的“蒙古”(蒙兀)名称。唐代以后,经过室韦诸部的发展及与漠北其他民族部落的融合,至成吉思汗统一漠北后,蒙古族才正式形成。从此,蒙古国家开始东征西讨,进行掠夺各族的战争,精锐的蒙古铁骑取得了一系列征服战争的胜利。蒙古南边的西夏(蒙古称其为“唐兀”或“唐古特”Tangut)和金,就先后为其所灭亡。其间,在南宋绍定四年(1231)蒙古军就从金人手中夺占了陕西全境。

到蒙古至元八年(1271),蒙古大汗忽必烈建国号“大元”,迁都大都(今北京),设陕西行省管辖今陕西地区。元代今陕北地区,主要是原金朝统治下的汉族、一部分正在汉化的党项羌族以及少数正在汉化的女真族;在共同的生产和阶级斗争的实践中,他们融合更为迅速。到元代后期,陕北的党项、女真族基本融入汉族之中。

除此之外,在元朝正式建立前后,还有大批的蒙古人因各种原因定居于陕西(包括陕北)地区。如陕西行中书省下的都镇抚司统辖万户府、千户府,也分驻陕西各地,其中有蒙古人,也有色目人和其他民族。以上这些蒙古军人皆以“军户”著籍,以营为家,以后就落户于驻地。他们与有较高文化的汉族杂居错处之后,也同金朝时的女真人一样,开始了“被征服的本地人所同化”恩格斯:《反杜林论》,人民出版社,1956年,第189页。的历史进程。其后,居陕西的蒙古人也与汉族通婚,特别是上层贵族更为普遍,有的改姓汉姓,生活习俗、伦理道德及心理素质也渐与汉人接近。特别是到了元朝灭亡,明朝建立后,蒙古人与汉人几乎达到“相忘相比,而亦不易以别”陈子龙等:《皇明经世文编》卷73《区处畿甸降夷》,中华书局,1962年,第65页。的程度。明朝统治阶级还继承了先秦以来“以夏变夷”的民族思想,执行了一些强迫同化的政策。如《明律》中规定:“蒙古、色目人氏,既居中国,许与中国(指汉族)人家结婚姻,不许本类自相嫁娶”,“违者杖八十,男女入官为奴”。怀效锋等点校:《大明律》卷6《蒙古色目人婚姻条》,法律出版社,1998年,第65页。这一措施无疑加速了内迁蒙古人与汉族的融合。

明朝建立后,以元顺帝为首的蒙古贵族退回漠北,史称“北元”。明洪武二年(1369),明将徐达先后攻取西安、延安;次年四月,明太祖朱元璋封皇子樉为秦王,坐镇陕西;明年(1370),明军又攻下兴元(治今汉中)。张廷玉等:《明史》卷2《太祖纪》,中华书局,1974年。至此,今陕西全境为明朝所统治。

此后,经明太祖、明成祖数十年间,与漠北蒙古做了长期斗争,如明成祖就曾五次亲征漠北。北元势力也因内部的分裂、内讧而逐渐衰弱。大约在明永乐初年(1403)左右,北元帝权的衰落,漠北蒙古分裂为三个主要部分:一是元室后裔鬼力赤废元帝号,改称“鞑靼”,是为东蒙古;二是原元朝大臣猛可帖木儿所据之地,在鞑靼西,称“瓦剌”,是为西蒙古;三是鞑靼东边的“兀良哈”部。三部蒙古中,与陕西关系最为密切的是鞑靼。

明太祖和明成祖时,与北元及后之鞑靼、瓦剌等蒙古的斗争,总的说来是处于主动进攻的有利地位。明朝一方面是多次派遣军队主动出击,并在陕北北河套沿边地区设置东胜诸卫,拱卫河套以南山、陕等地的作用。但到明英宗正统十四年(1449),瓦剌与明军大战,土木堡(今河北怀来东)一役,明军覆没,英宗被俘。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土木堡之变”。

从此,明朝对鞑靼、瓦剌处于全面防御的阶段。明朝加强了“九边”(陕北延绥为其中之一)防御,修筑长城、边墙,东胜诸卫内移,建延绥镇。都督王祯始筑榆林堡(今榆林)。可是,至英宗天顺二年(1458)后,鞑靼各部即不断寇扰河套及陕北地区。成化(1465—1487)中,明始于榆林置卫。其间,在成化七年至十年(1471—1474)延绥巡抚余子俊移镇榆林,并在沿边筑墙置堡,“东起清水营(今府谷东南),西抵花马池(今宁夏盐池),延袤千七百七十里,凿崖筑墙。掘堑其下,连比不绝”。“役军四万人,不三月而成”。张廷玉等:《明史》卷178《余子俊传》,中华书局,1974年,第4737页。从此,鞑靼诸部入寇受阻,河套地区享20多年的太平时期。陈子龙:《皇明经世文编》卷116,中华书局,1962年,第1091页。然而,修边墙置堡也产生了一定的恶果,即边墙、长城均在榆林等三边一线,河套基本上在边墙之外。到弘治(1488—1505)年间,鞑靼小王子(达延汗)、俺答等相继据居河套。从此,河套之地变为蒙古诸部游牧之地。其中,只有河套东南包括今陕北一小部分地区,即是说,到明弘治以后,今陕北地区有一小部分地区成了蒙古族游牧之地。而从弘治九年至隆庆五年70多年间,居河套的小王子、俺答等部仅对陕北边镇的寇掠,见于记载的就达15次。于是,有了明嘉靖二十四年曾铣、夏言等力主收复河套之议,但终为宦官严嵩所害,此后廷臣再不敢言收复河套之事了。

图八 榆林明长城瞭望台——镇北台遗址,建于明万历三十五年(1607)

直到隆庆五年(1571),俺答入贡后,战事基本停止,明于沿边(包括陕西三边)设立互市,封赏俺答及其下首领,使“东起延(安)、永(永宁,今山西离石),西抵嘉峪七镇,数千里军民乐业,不用兵革,岁省费什七”张廷玉等:《明史》卷222《王崇古传》,中华书局,1974年,第5843页。。此后,虽有河套蒙古别部寇掠陕西诸边,通贡互市亦时断时续,然总的来说,鞑靼河套蒙古与明双方还是和好相处,经济交往频繁。这一切大大有利于包括陕北在内的北边汉族与蒙古族人民的经济、文化交流以及民族的融合。

清朝统一后,河套蒙古与陕北均处于清朝统治之下,蒙汉人民之间的关系更为紧密。

图九 榆林明镇北台北边款贡城遗址

(二)元明时陕北的回回及回族的形成

元代陕西地区,除上述各族之外,还有一批称之为“回回”的族类。“回回”一词,最早出现于北宋时,如曾在陕北任职的沈括在其所著的《梦溪笔谈》中说,他曾按边兵得胜所唱之“凯歌”作词,内有:“旗队浑如锦绣堆,银装背嵬打回回;先教净扫安西路,待向河源饮马来。”胡道静:《梦溪笔谈校证》,古典文学出版社,1957年,第224—225页。内所称“回回”,显然是指唐以来的回纥。此所谓的“回回”是指今甘肃河西及青海一带的回鹘(回纥)。

“回回”一词,到元代时,其含义有所扩大和变化。元代所说的“回回”,一般是指来自中亚、阿拉伯和波斯等地信仰伊斯兰教的人。公元13世纪初,蒙古成吉思汗及其后裔汗曾率部西征,先后征服了帕米尔以西、黑海以东的信仰伊斯兰教的各个民族。随着每次战争的胜利,一批批阿拉伯、波斯及中亚各族人民被迁徙到东方,进入中国内地定居。其中有军士(如“回回炮手”等)、工匠、被俘的妇孺、贵族及大批的商人等。这些人在元代官方文书中称为“回回”,列入色目人这一等级之中。

蒙古在占领陕西的过程中,有大批蒙古、色目人军队驻守陕西(包括陕北)。蒙哥大汗于壬子年(1252)曾括户定籍,中统四年又进行了补充抄籍,主要按职业(包括宗教职业)和民族将被统治的人民分成各类,合称为“诸色户计”或“诸色人户”。内中就包括“回回”或“木速儿蛮”(即信仰伊斯兰教者)。木速,即伊斯兰的异译。王恽:《秋涧先生大全集》卷88,载《元人文集正本丛刊》,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85年,第436页。元世祖至元十年(1273),“陕西京兆、延安、凤翔三路诸色人户,约六万户内,签军六千”宋濂等:《元史》卷98《兵志》,中华书局,1976年,第2515页。。说明陕西诸色人户(其中包括回回)还是相当多的。蒙古统治者甚至多次下令“签诸道回回军”宋濂等:《元史》卷7《世祖纪四》,中华书局,1976年。。最能反映元代回回在陕西分布的是关于元朝陕北屯田的情况。据《元史·兵志》载,陕西屯田有“陕西屯田总管府”,系军民合屯,如陕西行省在“贵赤延安总管府”的民屯,地点即延安路探马赤草地,有户2027户。

上述各种渠道定居于陕北的回回,在元代对陕北地区的农业、商业等的发展及文化交流方面,是有贡献的。他们与入居陕西的蒙古人一样,亦开始汉化,与汉人通婚,改汉姓,学习汉族传统文化。然而,他们并没有融入汉族之中,而是到了明初形成了一个新的民族——回族。周伟洲:《陕西通史·民国卷》,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8年,第262—266页。

在明代的文献中,出现了一些关于陕西“回夷”的记载。如明代瞿九思所撰《万历武功录》卷一陕西部分有《回夷列传》,开首即说:“回夷,西(安)、延(安)、庆(阳)、平(凉)、凤(翔)、汉(中)间夷也,郡县编入版籍,名曰回夷。”则此将明万历时陕西回族的分布说得较为明确,内除庆、平现属甘肃省外,其余均在今陕西境内,包括陕北的延安地区。其分布地与元代色目人军屯(民屯)之地基本相符。

当时陕西的“回夷”已基本编入郡县户籍之中,与汉族一样直接由明地方郡县管理。但在万历之前,明朝对陕西回夷的控制较为松弛;回夷中有一部分则经营小商,流动性较大。明末,由于明朝统治阶级的腐败,土地高度集中,辽饷的加征,以及自然灾害等各种原因,终于在陕北首先引发了规模巨大的明末农民大起义。陕北的回族与汉族一起投身到这场伟大的农民运动之中,涌现出一批回族农民起义领袖。其中最为知名者,如陕北的“老回回”马光玉(大老回回)、马守应(小老回回)等。他们所率领的义军时称“回回营”,内有回、汉民族成分。马守应,陕西绥德回族,边兵出身,崇祯元年(1628)起义于陕北,与罗汝才、高迎祥等被推为首领。此后,马守应转战在山西、陕西、河南等省,与闯王高迎祥、八大王张献忠等并肩作战。崇祯八年(1635),农民军13家72营在荥阳大会,老回回马守应为13家首领之一。他主张北进山西,与张献忠意见不合,发生争执。经闯王李自成劝解,马守应担任策应。张廷玉等:《明史》卷309《李自成传》,中华书局,1974年。次年,马守应等进入陕西洛南,后又转战于河南及湖广等,与李自成联合,取得了很大的胜利。直到崇祯十六年(1643),马守应病死于荆州(今湖北江陵)。吴伟业:《鹿樵纪闻》卷下,载周宪文等:《台湾文献丛刊》第5辑,台湾大通书局、人民日报出版社,2009年。马守应是明末起义军中的重要领袖之一,他们率领的“回回营”与闯王李自成、八大王张献忠等义军相互联合,并肩作战,在推翻腐朽的明王朝的伟大农民革命战争中做出了巨大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