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木屋
穿过了树林，经过了一片宽阔的草地，眼前出现了一条小河，河的一面是绵延起伏的山峰，河的不远处矗立着一幢孤零零的木屋，远望过去，木屋又小又低矮，此刻木屋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中，如同涂着一层金色的外壳。
终于到了木屋前，比尔跳下车，小东西跟着也爬下来。比尔把马和马车拉进了木屋边上的马棚里，把自己那匹马上的马鞍拿了下来，又把那两匹马从马车套里解下来，关在自己的那匹马一起，再拿了点干草喂马，做好这些比尔走出马棚，关上门。那个小东西还是站在木屋前，比尔走到木屋门前，刚打开门，一下子从门里钻出一条狗，不是很大，黄棕色的毛。
“波特，过来！”比尔叫着。狗一下冲到比尔身上，两条前腿搭在他身上，比尔用手摸了摸，狗叫了几声，又突然冲到小东西身边，没有叫，却使劲用鼻子嗅着她的脚，小东西一步步后退着，狗停止了嗅的动作，抬头看着小东西。
“波特，进来！”比尔把狗叫进屋子，他自己也进去了，他心里有点奇怪，波特看见一只老鼠都会狂叫狂咬的，怎么对着外面那个小东西一声也不叫呢？比尔走进屋里，开始动手弄吃的。
玉珍在外面站了一会，天越来越黑了，也开始冷了，她终于走进木屋里面，屋子里点起了油灯，屋子很小，只有一张不大的桌子，几把椅子，靠近最里面的地方还有一张床，床的边上有一个壁炉。屋子的每个角落里、墙角边都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有中间的一条过道可以落脚，墙上也挂满了东西。
“先生，我来帮你做吧，我会做的。”
“你会做？那你做。”比尔从柜子里拿出威士忌，坐在椅子上开始喝起来，这是他生命中唯一的乐趣了。
“先生，做好了！”小东西把吃的端上桌来。比尔从柜子里拿出干面包，用小刀切了小块，然后就着盘子里的豆子吃起来。
比尔放下盘子，对着站在一边的小东西说道：“还剩下这点你吃了吧，再给波特吃点！”
“谢谢先生！”小东西拿过盘子吃起来，又在地上倒了一点，狗马上跑过来用舌头舔着吃起来。小东西把盘子舔得比洗过还干净。
“你多大了？”比尔一边喝酒一边问小东西。
“先生，我12岁了，快13岁了！”
“12岁？”比尔看了看小东西，他想起在金矿上的那些中国人都是很瘦小的，更不要说一个孩子了。
“明天一早你就走吧，霍金斯镇离这里不远。”
小东西没有说话，似乎点了下头。
“你到美国来多久了？我在矿上从没见过你这样小的中国人！”
“先生，我生在美国。”
“上帝，你倒是比我更像个美国人，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还不知道有个美国，更不知道自己会来这里。如果早一点知道的话就呆在爱尔兰不到这里来受罪了。”
“你怎么会说英语？”
“是约翰教我的，先生。”
“谁是约翰？”
“是我在红木镇的邻居，比我大几岁。”
“哦，那你们为什么到这里来？”
“我父亲说红木镇上待不下去了，要去汪古鲁镇，可是到了这里......”小东西说到这里不说了，只是呆呆地看着桌子。
比尔不停地的喝着，很快头就有点晕了，他摇摇晃晃的往床边走去，到了床边就一头倒了下去，很快有粗重的呼吸声在屋子里响起来，除了这声音，屋子里静得很可怕，油灯的光忽闪忽闪的，在墙上晃动着光怪陆离的图案。
玉珍缩在墙角里，整个身体缩成了一小团，那条狗走过来，在她身边躺下来，缩成一个小圆圈。玉珍把包裹里的衣服都裹在身上，她睁着眼睛看着油灯，那是这个屋子里唯一的光亮了，看着它玉珍就觉得心里也有点亮光了，渐渐地油灯暗下去，油已经烧完了，终于油灯灭了，整个屋子成了一个黑暗的世界。玉珍更加地缩紧身体，她的脸上有热热的东西烫下来，她知道那是眼泪，眼泪不停的流出来，直到她睡着。
比尔睁开眼睛，就感到头痛难忍，昨晚酒又喝太多了，他挣扎着爬起来，眼睛一看周围，有点愣住了，他想不起自己在哪里了？他再仔细一看，这是他的屋子，只是从来没有过的干净，每样东西都摆在了该摆的地方，这样就一点也不杂乱了。
“波特？”狗跑过来，狗倒是一点也没变。比尔走到桌子边，桌上摆着已经做好的食物，他看了看屋子，没看见那个小东西。他走到水盆边，用冷水洗了把脸，顿时精神好多了。
难道已经走了吗？比尔一边吃着一边想着，这样想的时候他心里感到了一阵轻松。
吃完，比尔推开门，走出屋子，刚把脚跨出来，他就一眼看到那个小东西在垫着脚晾衣服。
“怎么你还没走吗？”比尔走过去。
“先生！”小东西放下衣服，低下头，向后退了一步。
“我昨天不是和你说，叫你今天一早就走的吗？”
“先生，求求你，留下我吧，我会干好多好多活，我能养活自己的......说着一边突然跪下来，惨白的脸昂起来看着比尔。
“我不用你干活，你去霍金斯镇吧，到那里你可以去找活干！”
“先生，那镇上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我去了他们会把我赶出来，会把我杀了的。”
“这我管不了，你还可以回中国。”
“我不知道中国在哪里？我在中国也没有认识的人......求求你先生。”
比尔有点生气了，他刚想再说话，突然波特从屋里冲出来，来到小东西身边，头朝着比尔昂着，眼睛看着比尔，然后两条后腿坐在地上。比尔很吃惊地看着这眼前的小东西和狗，那眼神看起来竟是一样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点头了。
“该死的，好吧！不过你要明白，我可没有多余的食物来养你！”
“谢谢，先生，谢谢......”小东西拼命地把头在地上碰着，比尔有点莫名其妙的看着。
“你起来，从今天开始，你就给我去割草，现在又多了两匹马，草要多备点，不然这冬天熬不过去的。”
“是，先生，我会去割草的，我马上去割。”小东西急急的从地上起来。
“你跟我去拿工具。”
“好的，先生！”
玉珍来到草地上，浓密的草密密麻麻的生长着，中间偶尔还夹杂着一朵朵漂亮的野花。头顶上是淡蓝的天空，低得伸手就能摸到，那漂浮着的大朵大朵的云彩随手就能扯下几片来，如果云彩能当被子的话，玉珍早就扯下来了。一阵狗叫声传来，她回头一看，那条狗跟来了。
“波特，你来帮我了？”玉珍伸手摸着狗的背，狗乖乖地蹲着动也不动。她开始割起草来，割完一堆又是一堆，她坐下来歇了下，突然波特叫起来，然后在草丛里跑起来，一边跑一边在草丛里咬着什么，很快一只大老鼠从草丛里跑出来，玉珍拿起手里的割刀砍过去，一下没砍中，又连忙砍过去，老鼠被砍到了，吱吱乱叫着，玉珍又用刀砍了一下，老鼠不动了，这只大老鼠好肥，够吃两顿了。
“波特，你还会抓老鼠啊？”
又是一大片的草割光了，玉珍先用割下来的草结成一根长长的绳，然后用这绳把草都捆起来，捆成两大捆，一手一捆拿着往木屋里走去。来回了几趟，她开始休息，她找了些干草，用火柴点着，然后把老鼠丢进去，很快一阵肉香在四处飘散开来。
一天时间，玉珍的劳动成果还是很显著的，割下来的草在屋子外堆成了一堆，只是她已经累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比尔骑着马回来了，他把一个东西丢到地上。
“你去把这只野鸡弄干净，晚上吃这个。”比尔跳下马，把马牵到马棚里，解下马鞍。
“好的，先生！”小东西开始动手清理那只野鸡。
“这些草晒干后要拿到马棚里堆起来，知道了吗？”
“知道了，先生。”木屋里飘起了很浓的鸡肉香味。
比尔坐在桌子前，他撕了一条鸡腿，大口咬下去，咬了几口那鸡腿就干净了，很快另一个鸡腿也没有了，他把骨头丢给波特，自己又喝起酒来，喝了几口，他撕了一个翅膀，递给小东西。
“这个给你。”
“谢谢先生。”小东西不相信的看着比尔，迟疑了一会才伸手去接，接过后就连忙往嘴里送。
“剩下这些你放到柜子里。”
“是，先生。”小东西已经吃完了，连骨头都没剩下。
比尔又喝得有点晕了，他站起来向床走去。
“先生。”
“什么事？”
“这些旧的皮子我能用吗？”
“你要干什么？”
“我做条毯子，晚上有点冷。”
比尔没说话，只是微微点点头。
玉珍从包裹里拿出娘的针线包，穿好线，拿起今天洗干净的衣服，找出破的地方缝起来。爹一直说她的针线活比不上娘，不过缝这些是绰绰有余了。屋子里还是只有那粗重的呼吸声，波特早早就蜷缩在她的脚边，一会把头抬起来看看她，一会儿又缩到身体里。
“波特，你也困了是吗？”
很快衣服就缝好了，玉珍把衣服叠好，放到一边的椅子上，然后拿起那几张破旧的动物皮子，是她今天早上打扫时发现的。她把这几张皮子缝在一起，拼成了一整块，看起来很大的，像了一条毯子，今天晚上不会冷了，做完了这些，她收拾好针线包。把被子紧紧地裹在身上，她吹灭油灯，躺到地板上睡了。耳边吹来一阵阵的呼吸声，似乎还有波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