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孤儿
走到一半时，前面跑来一个人。罗世昌一惊，仔细一看是老王，心又放下了。
“老罗，快点啊，那个孙二等的不耐烦了！”
“哎，来了......”
“老罗你把东西给我，你去背大嫂！”
“噢，谢谢老王了。”罗世昌连忙把手里的东西都给老王，跑过去背起女人就走。
“对了，老罗，我还要给你说个事。”
“什么事？”
“我们现在都不能把金子给那个孙二，现在给了他，他如果半道上把我们都扔了，那我们不是惨了？我们就这点金子，来得也不容易。”
“是，老王你说得是，他这个人看上去是只认钱不讲情义的，那等会我们和他说好，到了汪古鲁镇我们才把金子给他。”
“对，就这样，我们不能全听他的。”
两个人小跑着，一边还催着玉珍跑快点。
到了杂货店那里，那个孙二已是一脸的恼火神情。
“怎么这么磨蹭啊？早知道这么慢，我也不要那金子了，为了这点金子弄出点麻烦来，就太不值得了......”
“哎，孙兄弟，我们这不来了吗？都到齐了，可以走了！”罗世昌陪着笑脸。
“孙二，走吧！”老王说道。
“哎，别光说走啊，我们说好的金子呢？”孙二叫起来。
“哦，孙兄弟，这个金子我们会给你的，就按我们说好的，一点也不会少你，不过我们要到了汪古鲁镇才给你。”
“哪有这种事？说好了的事想反悔啊？当我傻瓜啊，不行，现在就给，不然我一个人也不会带。”
“哎，孙二，不要急嘛？好商量，我们不是不给你，只是到了目的的再给你，我们除了汪古鲁镇，其他又没地方好去，你不用怕我们不付钱跑掉的。”
“不行，就按说好的！”
“孙兄弟，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先付一半，到了再付一半怎么样？”罗世昌向老王使眼色，老王看见了。
“对，对，孙二，咱们都做生意的，这个大家都要保险点是吧？”
“是啊，孙兄弟，你看，天也不早了，你刚不是还在说要晚了吗？”
孙二听了这话，抬头看看天，身体开始动起来，嘴里说着：“我今天碰到你们算倒霉了，好吧，就先付一半，到了汪古鲁镇再付一半，汪古鲁都是我们的同乡，我想你们也不会乱来的。“
“是，是，孙二，咱们都是中国人，互相帮倒说得过去，哪能还窝里斗呢？是吧？”
老王走到一边，背过身去从身上掏出了点什么，然后转身走到孙二面前，用手递给他，孙二看了看，又用手垫了垫，转身把东西塞进裤腰里，什么也没说走到马车边，动作快速地爬了上去。
“你们快上车吧！快点，对了，这么多东西不能带上车，我这只是辆破车，这两匹老马拉这几个人已经够吃力了，再说你们是逃难，又不是搬家，把那东西都丢了。”
“啊？都要丢啊？”
“你们走不走？”孙二坐在拉马的前座上问道。
“走的，快，老罗把东西扔了，都上来吧。”老王叫着，一边爬上车去。
“孩他爹，这些东西都不要了啊？”女人心疼的看着那些东西不动。
“还磨蹭什么，快上车。”罗世昌一把抱起女人，把她抱上车，然后把玉珍也抱上去。
车终于跑起来了。车很小，本来就已经放着一些装货的框和乱七八糟的布袋等，这几个人一上来，挤得动也动不了。女人还看着那些丢在地上的东西，眼睛里流出眼泪来。罗世昌把女儿抱在怀里，玉珍靠在父亲的怀里，刚刚紧张地心情总算安稳了点。
“爹，我们要离开这里了？”
“是的。”
“为什么离开啊？我们住得好好的啊！”
“玉珍，不是爹要走，是这里的洋鬼子要赶我们走。”
“为什么？”
“这里是他们洋鬼子的地方，他们想让我们在这里就让我们在这里，他们不想让我们在这里就可以随便赶我们走的。”
“他们为什么不让我们在这里了？”
“玉珍，不要问为什么了，爹不知道怎么回答你！”
“我要去问约翰，他说过我是他最好的朋友！”
“傻孩子，就是约翰的爹要赶我们走。”
“为什么？是因为约翰和我玩，教我说洋话吗？可是约翰答应过陈叔，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孩子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啊？”
“孩子，洋人是最坏的，总是看我们不顺眼，总是不把我们当人看，以后要永远躲着洋人，永远不要和他们来往，听见了吗？你要永远记住爹的话，知道了吗？”
“哦，知道了，爹。”玉珍嘴里说着，心里却在想：约翰也是坏人吗？
“爹，那我们现在去哪里？是去中国吗？我听娘说中国很大很大，有很多很多和我们一样的人。”
“不，我们不回中国，中国太远了，要坐船，你年纪小受不了的，爹现在这副狼狈样回去了也没面子。”
“那我们去哪里？”
“汪古鲁镇。”
“远吗？”
“不太远！”
“那到了那里，洋人还会不会赶我们走呢？”
“不知道，不会的，你不要怕，有爹在呢，孩子，不管怎样，我们都会活下去的。”
“老罗，红木镇快看不到了。”旁边的老王声音沉沉地说了一句。
“孩子，这是你出生的地方，再看看吧，就要看不见了。”
“爹，我们还能回来吗？”
“不会了。”
“爹。”
“怎么了？”
“我有点伤心了，我想哭。”
“不要一伤心就哭出来，你还小，难的事你还没碰到！现在别说话了，你睡会吧，等你醒了，我们就到了。”
“是，爹。”玉珍一大早就被娘从睡梦中拖起来，现在是有点困。很快她在父亲的怀里睡着了。
“孩子娘，你困不困？你也一夜没睡好。现在也睡会吧。”女人摇摇头，用手擦了下脸。“别哭了，到了汪古鲁镇我们从头开始，只要一家人全都平平安安的不就什么都有了？”女人点点头。“来，靠着我睡会吧。”这会女人听话地靠在罗世昌的身上闭上了眼睛。
“老王，老王。”车前的孙二在叫。老王答应着问他什么事，孙二叫老王坐前面去帮他一下。老王只好费劲地爬到前面去，坐在孙二的边上。
“你帮我拉着点缰绳，我吃点东西和水。”
“哦，我行不行啊？”
“就一会，没事的，我看着呢。”
“那好吧！”
“老王，我这次真要被你们害死了，这两匹马拉不动这么多人，你看，才走了这么点路。”
“中午一定要到霍金斯镇吗？”
“这条路线我跑了有段时间了，我算得很准，中午到霍金斯镇休整下，给马喂料喂水，那就能在天黑前赶回汪古鲁，天黑了赶不了车。”
“那怎么办？”老王也有点急了。
“现在只能赶快点了。你看我不是一边吃一边赶了吗？”孙二狼吞虎咽的吃完了东西，又从老王手里接过缰绳。“哎，对了，那个老罗是哪里人？”
“他是广东恩平那里的，算起来也是老乡。”
“那到是，汪古鲁那里也有恩平来的。”
“孙二，这汪古鲁镇上的中国人都做什么工啊？”
“都是种地的，那里的土地很好，都是河水冲下来的滩地，什么都好种，种什么活什么，连水稻也能种。你们到了那里也只能种地了。”
“种地倒不难，原来在家里也是种地的，就是怕不让我们种。”
“怕什么？那里多的就是地，就怕没人去种，这一二年去的中国人是越来越多了。那里越来越成气候了。”
“哦，这样就好了。”
“在美国讨生活可不容易，我晃了好多地方，到了汪古鲁镇才舒服点。”
“孙二你到汪古鲁镇有多久了？”
“一年不到，我也是跟着我中山的老乡去的。现在那里还有我们中山的同乡会呢！”
前面渐渐地有房子出现了，老王看见转头问孙二：“孙二，前面是不是霍金斯镇了？”
“是的，老王，你爬到后面去，好好待在车上不要下来，你跟老罗说，让他的女人孩子躲好，尽量不要让人看见，我到了那里给马喂好就走。”
“噢，知道了。”老王急忙又爬回后面，跟罗世昌说了，两个人把女人和孩子藏到那堆布袋里,。
小镇上熙熙攘攘人群的声音不时地传过来。有一、二个声音很清晰地在马车旁响起来。
“该死的！该死的！”
“詹姆斯，等等......”急匆匆地脚步声响起。
“你又输了？我也是，钱全没了，看来只能离开这里了！”
“走吧！”
孙二急急地给马喂着草料和水，今天他觉得特别的慌，一是比平常晚了，一是因为车上的那几个人，所以他有点心神不定，刚刚从车旁走过的两个白人还特意看了他一会儿，他越想越不安，幸好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他连忙上车，驾起马车就走。直到远远地看不到霍金斯镇他才心安了一点。
“老王，没事了！”
车后的人听见都松了口气。老王大大的叹了口气：“唉，这逃难可真是不好受啊！”罗世昌把女人和孩子从一堆布袋里拖出来。“老王，还有多久到啊？”
“我也不知道，应该快了吧！”
马车进入了一片树林，树林寂静而又幽深，一眼望不到头，浓密的树枝向天空伸展着，挡住了部分阳光，树林里显得阴森而凄凉。老王看看罗世昌，两个人的眼里都有一丝恐慌。
“孙二，还有多久到啊？”
“过了这片林子还要跑不少路的，你急我更急呢！还问我！”
忽然后面有尘土扬起来，很快地，有两匹马出现了，马上坐着两个人，都带着宽檐的帽子，几乎看不到脸。这两匹马跑得很快，马上的人似乎在大声叫着什么。
“孙二，后面有人！”老王大声叫起来。他的话刚说完，空中就传来“呯”“呯”的声音。
“完了，我这次真被你们害死了。”孙二回头看了一眼，声音都在颤抖了。他拼命地挥着鞭子。马车的速度并没有加快，后面的两匹马反而越来越近了。
“玉珍快藏好，千万不要动也不要出声。”罗世昌刚来得及把女儿藏好，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呯”的声音，随即一匹马飞跑着越过他们的马车，跑到前面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孙二紧拉住缰绳，两匹马扬起前蹄惨烈地嘶叫了几声，终于停下来。
“该死的中国猪，跑那么快干吗？害我追半天！”挡住路的人说话了，手里拿着一把枪。
孙二吓得混身发抖，坐在马车前座上一动不动，车后的几个人也呆作一团。后面那匹马也赶上来，马上那个人嘴里发出狂叫。
“先生......我们......是汪古鲁镇农场里的农民......”孙二结结巴巴的说着洋话。
“中国猪把你们的金子拿出来！”拿枪的人又说话了。
“老王，快把你们的钱拿出来......”
老王和罗世昌只得拿出他们的行李，那个后来的人一把就抢过去，打开所有的包裹，把里面的衣服扔的满地都是，只找到了一点纸币和硬币。
“金子呢？”
“老王你们快拿出来吧，命要紧！”
老王和罗世昌慢慢地从身上掏出了小布袋，后来的那个人很快抢过去，打开布袋后，疯狂地尖叫了几声。
“詹姆斯，我怎么说的？中国猪身上肯定有金子，我说对了吧？上帝，太好了！”
“先生......金子......给你们了，让我们走吧！”
“你的金子？”前面的人又对着孙二说道。
“先生，我没有......我只是赶车的。”孙二一边抖着一边哆嗦着说道。
前面的人抬起手，“呯”一声枪响后，孙二一声也没吭地倒在车座上。
“路易，过来搜搜他的身上。”
“好的，詹姆斯，你把他杀了啊？那这几个呢？”叫路易的那个跑上前来搜孙二的身体，随即又是一声狂叫。“詹姆斯，我们发了！”
“有多少？”
“你看！”
“不错！好了，我们走吧！”
老王和罗世昌抖作一团，他们听见枪声过后孙二倒下的声音，女人紧紧地靠着罗世昌，手悄悄地从包裹里拿了把剪刀出来。突然那个拿枪的人出现在他们面前，抬起手，“呯！呯！”两声过后，老王和罗世昌瘫倒在车上，鲜血不停地从他们的身体里涌出来，很快染红了衣服。女人尖叫起来，拿着剪刀向那个人扑去，又是一身枪响，女人刚站起的身体很快倒下来，倒下来的时候正好扑在那堆布袋上。
“詹姆斯，你把他们都杀了？”
“我最讨厌这些中国猪，杀他们就像杀条狗一样容易。”
“詹姆斯我们现在去哪里？”
“萨克拉门托，我们要好好玩一把了！”两匹马疾驰而去，带起一阵阵的尘土，渐渐地尘土又重新归于大地，那两匹马也没有了一点踪迹。树林又恢复了刚才的寂静，只是空气中多了丝浓浓的血腥味，被风吹着向四周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