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锁妖塔顶月，紫影欲东来
锁妖塔顶层的冰窗正对着断龙崖的残月，墨渊盘膝坐在寒髓玉铺就的地面上，手中把玩着苏沐留下的那只玉瓶。清灵露的香气顺着瓶口溢出，与塔内残存的玄冰寒气交织，形成一种奇异的冷香，吸入肺腑时，识海中那丝紫黑色的心魔便会蛰伏三分。
他已在此静坐三日。合道剑横放在膝头，剑身上的阴阳鱼符文随着他的呼吸缓缓流转，将塔顶透过冰窗洒入的月光分解成冰蓝与紫霞两色，如同两道流动的光河缠绕在他周身。这是他新悟的“太极炼神术”，以寒狱心焰为阳，玄冰真意为阴，日夜淬炼神魂，既能压制楚晚璃残留的紫霞心魔，又能打磨自身的九天玄冰灵根。
“嗡——”
合道剑突然轻颤，剑身上的紫霞纹路骤然亮起。墨渊睁开眼，只见塔顶的冰窗上，不知何时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紫霜，霜花组成的图案竟与紫影阁的徽记一模一样——那是一朵缠绕着锁链的紫霞莲。
“来得比预想中早。”他指尖在剑脊上轻轻一弹，阴阳鱼符文瞬间爆发出强光，冰窗上的紫霜应声碎裂。但就在霜花消散的刹那，他清晰地看见断龙崖的云海深处，有三艘悬浮的楼船正在缓缓驶来。楼船的船帆漆黑如墨，上面用金线绣着同样的紫霞莲徽记，帆面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墨渊起身走到冰窗前，目光穿透云海，落在最前方那艘楼船的甲板上。一个身披紫袍的老者正凭栏而立，手中把玩着一串由骷髅头串成的念珠，念珠转动时，周围的灵气都跟着扭曲、哀嚎。老者的眉心同样有一枚紫霞莲印记，只是那印记的颜色深得近乎发黑，显然是修炼了某种邪术。
“紫影阁的‘冥莲老怪’。”墨渊低声自语，脑海中闪过方才在塔底发现的那卷《瑶光秘史》残页。残页上记载，此人曾是紫霞女帝座下的护法，当年女帝镇压心魔时，他因试图夺取弑神锁而被废去修为，却不知用了何种手段苟活至今，成了紫影阁的掌权者之一。
楼船尚未抵达断龙崖，一股无形的威压已笼罩了整个锁妖塔。底层那些被重新封印的妖兽骸骨开始躁动，冰层下传来沉闷的撞击声，仿佛随时会再次冲破封印。墨渊指尖掐诀，合道剑自动飞起，在塔顶划出一道阴阳鱼结界，结界落下时，塔内的异动才渐渐平息。
“倒是比楚晚璃那丫头识趣些。”冥莲老怪的声音隔着云海传来，带着一丝戏谑，“可惜啊，玄冰仙尊的传人，终究还是要沦为我紫影阁复兴女帝的祭品。”
墨渊没有回应，只是握紧了合道剑。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神识正在扫描锁妖塔，试图找到他的破绽。而他识海中的寒狱心焰此刻突然跳动起来，在神魂深处映照出一幅画面——冥莲老怪手中的骷髅念珠里，禁锢着数百个修士的残魂，这些残魂的灵力波动，竟与瑶光仙宗的功法隐隐相合。
“是往届被紫影阁掳走的弟子。”墨渊眼中寒光一闪，父亲临终前曾说过，修仙者的神魂最忌被邪术炼化，否则永世不得超生。这冥莲老怪竟如此歹毒，用同门修士的残魂修炼邪功。
就在这时，锁妖塔的大门突然被推开，白须长老带着几位核心弟子匆匆赶来。长老的脸色凝重如铁，手中捧着一枚传讯玉符，符光闪烁不定，显然刚收到紧急消息。
“墨渊，紫影阁分兵了。”长老将玉符递给墨渊，“他们派了一支小队绕到后山，目标是万载冰窟的寒髓玉座！”
墨渊接过玉符，神识探入的瞬间，脸色骤变。玉符上是后山守将传来的最后讯息，字迹潦草，还沾着血迹：“紫影阁修士用‘化灵蛊’污染了玄冰泉，弟子们……抵挡不住……”
化灵蛊是紫影阁的独门邪术，以修士灵力为食，一旦侵入体内，便会将受害者的灵力转化为紫霞魔气，最终使其沦为没有神智的傀儡。万载冰窟的玄冰泉是瑶光仙宗的灵脉源头，若是被化灵蛊污染，整个宗门的灵力都会被魔气侵蚀。
“长老，你带人守住锁妖塔，我去后山。”墨渊转身便要走，却被长老拉住。
“等等。”长老从怀中取出一枚刻着冰莲图案的令牌，“这是‘玄冰卫’的调令。当年玄冰仙尊组建的亲卫，虽然后代修为不济，但对冰窟的地形了如指掌，或许能帮上忙。”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最终还是说道，“还有，苏沐在塔外等你，他说有破解化灵蛊的方法。”
墨渊接过令牌，心中微动。苏沐似乎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他的身份越来越可疑，却又一次次出手相助，让人猜不透用意。
走出锁妖塔时，月光已被乌云遮蔽。苏沐果然站在断龙崖的栈道旁，依旧戴着那副青面獠牙的鬼面，手中拿着一个黑色的陶罐，罐口用符纸封着，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虫豸爬行的声音。
“这是‘冰蚕蛊’。”苏沐将陶罐递给墨渊，声音隔着面具显得有些沉闷，“化灵蛊的克星，遇魔气便会反噬，只是……”
“只是什么？”墨渊接过陶罐，指尖触到罐身时，里面的冰蚕蛊突然躁动起来，罐壁上浮现出细密的冰纹。
“冰蚕蛊以施术者的精血为食。”苏沐的声音低了几分，“用一次，你的玄冰灵根便会受损一分。若是用得太多……”
“我知道。”墨渊打断他，将陶罐收入储物袋，“比起让紫影阁污染玄冰泉，这点代价不算什么。”他看向苏沐，“你到底是谁？为何对紫影阁的邪术如此了解？”
苏沐沉默片刻，抬手摘下面具。月光恰好从云缝中漏出，照亮了他的脸——那是一张与墨渊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只是眉宇间多了一道从眼角延伸至下颌的疤痕，疤痕的形状，正是缩小版的紫霞莲。
“我是苏沐，也是紫影阁的‘弃子’。”他苦笑一声，指尖抚过脸上的疤痕，“这是他们给我的‘印记’，当年我不肯炼化同门残魂，便被打成废人，丢进万载冰窟喂妖兽。若不是玄冰仙尊的残魂救了我，我早已成了冰窟里的一捧白骨。”
墨渊震惊地看着他，这才明白为何苏沐的灵力波动中总带着一丝冰窟的寒气，为何他能轻易找到锁灵阵的薄弱点——他根本就是从冰窟里逃出来的。
“玄冰仙尊的残魂还在？”墨渊追问，万载冰窟的寒髓玉座他已仔细探查过，并未发现残魂的踪迹。
“在我识海里。”苏沐指了指自己的眉心，那里有一枚淡蓝色的冰莲印记，“他说，等你解开弑神锁的真相，便会告诉你万年前的完整故事。”他抬头望向后山的方向，“化灵蛊的扩散速度很快，我们得尽快动身。”
两人顺着栈道向后山疾驰，沿途遇到不少被化灵蛊感染的弟子。他们双目赤红，口中流着涎水，见到活物便疯狂扑来，身上的灵力已完全转化为紫黑色的魔气。墨渊按苏沐所说，捏碎一枚冰蚕蛊的虫卵，将粉末撒向那些弟子。冰蚕蛊遇魔气便化作幽蓝火焰，灼烧着他们体内的蛊虫，虽然无法彻底清除，却能暂时压制魔气的蔓延。
“紫影阁的目标不仅是寒髓玉座。”苏沐一边用冰刃斩杀扑来的傀儡，一边沉声道，“他们想利用化灵蛊污染整个瑶光仙宗的灵脉，让这里变成紫霞魔气的温床，好让女帝的残魂在此重生。”
墨渊心中一凛，想起锁妖塔下那具被封印的女尸。若是紫影阁真的成功了，楚晚璃的残念与女帝的残魂结合，后果不堪设想。
行至玄冰泉附近时，空气中的魔气已浓郁得化不开。泉眼周围的玄冰都变成了紫黑色，原本清澈的泉水翻滚着粘稠的泡沫，里面漂浮着无数细小的紫色虫豸，正是化灵蛊的成虫。十几个紫影阁修士正围着泉眼念诵咒语，他们的长袍上都绣着紫霞莲徽记，为首的是一个手持骨笛的女子，吹奏出的笛声能让化灵蛊变得更加狂暴。
“是‘媚骨夫人’。”苏沐的声音带着一丝恨意，“当年就是她把我丢进冰窟的。”
墨渊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拔出合道剑。剑身上的阴阳鱼符文在魔气中愈发明亮，冰蓝与紫霞的光芒交织成一道光盾，将周围的魔气隔绝在外。他能感觉到，寒狱心焰正在识海中沸腾，那是玄冰仙尊对邪术的本能排斥。
“看来我们的小贵客到了。”媚骨夫人停下骨笛，转过身来。她的容貌极美，肌肤白得像雪，嘴唇却红得像血，只是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对灵力的贪婪。“冥莲长老说，只要擒住你，就能解开弑神锁的最后一道封印呢。”
墨渊没有废话，合道剑化作一道流光射出。冰蓝剑气斩向泉眼周围的紫影阁修士，那些修士尚未反应过来，便被剑气冻成了冰雕，体内的化灵蛊在冰层中发出细微的爆裂声。
“倒是比楚晚璃那废物强些。”媚骨夫人轻笑一声，骨笛再次响起。这一次，泉眼中的化灵蛊突然腾空而起，组成一条紫色的长龙，张开巨口咬向墨渊。
“用冰蚕蛊的母蛊！”苏沐大喊着祭出一柄冰锥，替墨渊挡住了龙尾的扫击。
墨渊立刻打开陶罐，里面的冰蚕蛊母蛊正蜷缩在罐底，通体雪白，头上长着一对透明的翅膀。他咬破指尖，将一滴精血滴在母蛊身上。母蛊瞬间觉醒，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随即化作一道白光飞入化灵蛊组成的长龙体内。
“不！”媚骨夫人脸色煞白，转身便要逃。
但已经晚了。冰蚕蛊母蛊在长龙体内疯狂繁殖，所过之处，化灵蛊纷纷被吞噬、转化。紫色的长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冰蓝色，最终在一声巨响中炸开，化作漫天冰雨落下。被冰雨淋到的紫影阁修士，体内的化灵蛊瞬间暴走，将他们的灵力吞噬殆尽，最终化作一滩滩腥臭的脓水。
媚骨夫人被冰雨擦中了肩膀，半边身子迅速结冰。她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臂化作冰雕，尖叫着转身逃向云海深处。墨渊本想追击，却被苏沐拦住。
“别追了，她跑不远。”苏沐指着泉眼，“快净化玄冰泉，否则灵脉会彻底坏死。”
墨渊立刻运转寒狱心焰，将合道剑插入泉眼。冰蓝与紫霞的灵力顺着剑身涌入泉底，与化灵蛊的残留魔气展开激烈的对抗。阴阳鱼符文在泉水中不断旋转、扩大，将那些紫黑色的冰块一点点净化、消融。
当第一缕清澈的泉水从剑身上流过时，断龙崖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墨渊抬头望去，只见锁妖塔的塔顶已被一股紫黑色的光柱贯穿，白须长老的身影从光柱中坠落，生死不知。
“冥莲老怪动手了！”苏沐脸色大变，“我们得立刻回去！”
墨渊拔出合道剑，玄冰泉已恢复了大半清澈，只是泉眼深处仍残留着一丝化不开的紫黑色。他知道，这丝魔气是冥莲老怪留下的后手，迟早会再次爆发。但此刻锁妖塔危急，他只能先赶回断龙崖。
两人顺着原路返回，沿途的傀儡已被玄冰卫清理干净，只是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当他们抵达断龙崖时，眼前的景象让墨渊睚眦欲裂——锁妖塔的阴阳鱼结界已破碎，塔身布满了蛛网状的裂痕，白须长老躺在塔前的血泊中，胸口插着一根骷髅念珠，气息奄奄。
冥莲老怪站在塔顶，手中举着一枚紫金色的玉简，正是楚晚璃那枚刻着“锁”字的弑神锁。他正用数百个玄冰卫的残魂祭炼玉简，玉简上的紫霞莲印记越来越亮，塔底传来楚晚璃那病态的笑声，显然封印即将被破开。
“墨渊，别管我……”白须长老咳出一口血，指向冥莲老怪，“他想……用弑神锁和你的合道剑……打开三界夹缝……”
墨渊握紧合道剑，剑身上的阴阳鱼符文此刻红得发紫。他看着长老濒死的模样，看着那些被祭炼的玄冰卫残魂，看着塔顶那枚散发着邪光的弑神锁，心中那股对自由的渴望与对邪术的憎恨交织在一起，化作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冥莲老怪，”墨渊的声音冰冷得像断龙崖的寒风，“今日，我便替玄冰仙尊清理门户。”
他纵身跃起，合道剑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冰蓝与紫霞的剑气交织成一柄巨大的光剑，直指塔顶的冥莲老怪。而塔顶的老怪也转过头，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手中的弑神锁与骷髅念珠同时爆发出紫黑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