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偶遇女神

轿车平稳地驶出小区，窗外九十年代末、零九年特有的街景——不那么高的楼房、略显空旷的街道、款式陈旧的老式公交车——开始缓缓向后移动。陈岩（陆前）坐在后排，看着驾驶座上那个神情严肃、专注开车的“父亲”陆建宁宽阔的背影，脑子里依旧乱得像一团纠缠不清的毛线。前世记忆翻涌：当年家境普通，他心疼父母的辛劳，咬牙拼命读书，最终以高分考入了上海交通大学。然而，正是那座被誉为“魔都”的城市，极致的繁华与无处不在的欲望漩涡，最终让他一步步迷失了自我，在纸醉金迷中耗尽了青春和家底，最终落得个一无所有、在廉价出租屋潦倒度日的下场。

“唉……”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在心底响起。“既然老天爷莫名其妙给了这么个重来一次的机会……虽然开局就是地狱难度的高考日……”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纷乱的思绪，眼神逐渐聚焦，“管他呢！先把眼前这场硬仗打完再说！老子前世好歹也是正儿八经考进交大的学霸，六百多分虽然不能说闭着眼睛考，但全力以赴认真对付，问题应该不大！问题不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占据了这具年轻、健康、可能家境优渥所以底气更足的身体，以前那个遇事容易焦虑、畏畏缩缩的陈岩，此刻的心情竟然在最初的极度恐慌之后，开始不可思议地慢慢沉淀下来，甚至还隐隐泛起一丝挑战未知、跃跃欲试的……亢奋？

车子缓缓停在校门口临时划定的考生下车区。透过车窗，陈岩（陆前）看到校门口早已拉起了醒目的红色警戒线，数名身着制服的保安神情严肃地维持着秩序。道路两旁挤满了送考的家长，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期盼和紧张，各种关切的声音此起彼伏。他略显僵硬地从“父母”手中接过那个鼓鼓囊囊的透明文件袋——这个被他们精心准备的“考场大礼包”。他下意识地低头翻检里面的物品：崭新的2B铅笔、替换笔芯、绘图橡皮、削笔刀、身份证、准考证……当指尖触碰到那张硬质卡片，视线再次聚焦于准考证上那个清晰印刷的名字——“陆前”时，一种强烈的、灵魂与躯壳错配的违和感再次猛烈地冲击着他。虽然内心已无数次尝试说服自己接受这荒谬的现实，但每一次目睹这个陌生的名字，都像一记重锤敲在心上，带来一阵灵魂出窍般的恍惚与眩晕。“父亲”陆建宁摇下车窗，嘴唇动了动，似乎想挤出几句符合此刻氛围的、更温情的鼓励话语，但最终只是略显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干巴巴地吐出几个字：“那个……沉着点，好好考。”这简短而生硬的嘱咐，无疑让陈岩更加笃定了自己最初的判断：这对名义上的父子，日常关系恐怕远非融洽亲密。

他推开车门，汇入了校门口熙熙攘攘的人流。踏入熟悉又陌生的校园大门，高考日的特殊性让整个校园的气氛截然不同。往日喧闹的操场此刻异常空旷宁静，通往教学楼的林荫道上，学生们步履匆匆，脸上大多带着凝重或专注的神情。广播里循环播放着舒缓的轻音乐，试图缓解空气中弥漫的紧张因子。陈岩拖着稍显沉重的步伐，一边走一边努力适应着这具年轻躯体带来的轻盈与活力感。

突然，一个清脆悦耳、带着一丝娇嗔的女声穿透嘈杂的背景音，清晰地在他身后响起：“陆前！你今天怎么破天荒来这么早啊？”这声音如同平地惊雷，又如一道闪电精准地劈中他的后脑勺，让他浑身肌肉瞬间绷紧、脚步停滞。猛地转过身，一张洋溢着青春气息、精致得如同瓷娃娃般的脸蛋瞬间闯入他的视野——俏皮的丸子头将她光洁的额头完美展现，皮肤白皙得仿佛能透光，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正含着笑意望向他。陈岩的呼吸骤然一窒，瞳孔放大：“这不是……这不是我整个高中时代魂牵梦萦了三年的校花杨美珍吗？！”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当年那个内向自卑的自己，总是躲在教室后排的阴影里，借着厚厚书本的掩护，痴痴凝望着她低头演算时垂落的柔软发丝；体育课上，她奔跑跳跃时脑后飞扬的马尾辫，曾是他枯燥青春里最亮丽的风景；毕业散伙饭那晚，他捏着那封反复修改、字斟句酌的情书，手心浸满了汗，最终却也没能鼓起勇气送出去……而此时此刻，这个曾经高不可攀、只存在于幻想中的梦中女神，竟如此真实而主动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喂！陆前！发什么呆呢？”杨美珍不满地微微撅起红润的嘴唇，小巧白皙的手掌带着一阵微风在他眼前晃了晃，“该不会是被今天高考的压力给吓傻了，把脑子都烧糊了吧？”她突然凑近一步，一股淡淡的、清雅的茉莉花香混合着少女特有的芬芳气息扑面而来。她的声音刻意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凑到他耳边轻声道：“还是说……你怕自己考不上跟我约定的上海那所大学，现在就想先装失忆耍赖蒙混过关呀？门儿都没有哦！”

这番话如同精准的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陈岩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抽屉。他猛地回想起高中时期校园里流传甚广的八卦：陆前和杨美珍是学校里公认的金童玉女，不仅公开谈恋爱，更是立下了要双双考入上海复旦大学的豪言壮语。“果然是年少轻狂啊……”他在心底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永远在一起’这种誓言，也只有这个年纪才能如此轻易地说出口吧。”然而更具讽刺意味的是，根据他模糊的记忆碎片，这段看似美好的校园恋情结局却颇为不堪——传闻高考结束后不久，陆前似乎用了些不太光彩的手段占有了杨美珍，随后又莫名其妙地将她无情抛弃。“现在的年轻人，玩得挺野……”陈岩暗自摇头，虽然以他前世那纸醉金迷、放纵自我的经历，似乎也没太多资格去评判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