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痕寂静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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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永夜陵园 - 守墓人的低语

传送的撕扯感消失,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朽玫瑰与湿冷墓土的气息蛮横地灌入鼻腔。眼前不再是翻涌的墨绿深海,而是无边无际的死寂。

惨淡的月光透过厚重的铅云,吝啬地洒下,勉强照亮一片望不到头的欧式墓园。高耸的黑色铁艺栅栏爬满枯萎的荆棘,如同巨兽的肋骨。无数造型诡异的天使雕像、开裂的方尖碑、倾斜的石棺,在惨白月光下拉出长长的、扭曲变形的阴影,如同蛰伏的鬼魅。脚下是湿滑的、覆盖着厚厚青苔的石板小径,蜿蜒着没入前方更浓的迷雾深处。空气粘稠得如同胶水,除了风吹过枯藤发出的、如同呜咽般的“沙沙”声,再无任何活物的声响。绝对的寂静,压迫得人心脏发闷。

唐朝撑着冰冷的膝盖站直,目光锐利如鹰隼,瞬间扫过环境,确认安全,最后落在身边的队友身上——苏晴脸色苍白,眼镜片上蒙着水汽;李锐咬紧牙关,小腿上临时包扎的布条渗出暗红的血迹,是深海留下的代价;王萌紧紧抓着苏晴的手臂,身体微微发抖,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新的恐惧。

刘默不在。

那个沉默可靠的身影,如同被这片死寂彻底吞噬了。深海平台上传送光芒亮起前那令人窒息的嗡鸣和诡异的“满足感”,以及刘默消失的空位,像冰冷的刺,狠狠扎在每个人的心头。

“嘶…”王萌突然倒吸一口冷气,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脚踝,手指无意识地搓揉着那里。“怎么了?”苏晴立刻警觉。

“没…没什么,”王萌声音发颤,带着不确定,“刚才…传送完的时候,脚踝突然冰了一下,像被…冰藤蔓碰了一下,现在又没了…”她低头看去,皮肤光滑,毫无异样。

【副本:永夜陵园,加载完毕。】

【目标:找到“守墓人小屋”,取得“长明灯”。】

【规则:光灭则影生。影动则身随。保持“光与影的界限”。】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丧钟,在死寂的墓园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不祥的寒意。

“光灭生怪物?人快死了影子变怪物?待在光里别乱动?”李锐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用最粗粝的方式解读着规则,眼神凶狠地扫视着周围浓得化不开的阴影,“妈的,这鬼地方比深海还邪门!”

“保持界限…”苏晴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死死盯着脚下月光与阴影那泾渭分明的交界线,“这界限…恐怕不仅是物理的,更是生死的。”

“这里有字!”王萌指着离他们最近的一盏锈迹斑斑、灯罩破碎的老式煤油路灯。灯柱基座旁,一块歪斜的**黄铜铭牌**半埋在湿滑的青苔里。唐朝上前,抹去上面的污垢,露出模糊却仍可辨认的刻痕:

【长明灯芯,寄魂之所。添油引路,影魅自退。勿信低语,勿扰安眠。——守墓人阿方索】

“阿方索?守墓人的名字?”苏晴低语,“‘寄魂之所’…灯油是灵魂的容器?还是…”

“‘勿信低语’!”唐朝的指尖划过这四个字,声音带着凝重,“规则外的提示,必有深意。铭牌在路灯下,说明灯是关键,但获取它的方式…可能伴随着危险。”他目光投向小径深处,“‘添油引路’,油是必需品,但‘寄魂之所’这个词,让人不安。”

队伍沿着唯一可见的石板小径,紧贴着月光与阴影的交界处,缓慢前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精神紧绷到极致,提防着任何阴影的异动。墓碑上天使空洞的眼窝,石棺盖板微启的缝隙,都仿佛藏着窥伺的眼睛。死寂如同沉重的棺盖,压得人喘不过气。

行至一个岔路口。左侧小径通向一片更加密集、阴影浓重得如同墨汁的家族墓区,无数墓碑拥挤在一起,投下令人心悸的巨大黑暗。右侧则是一座爬满枯死藤蔓的小小石桥,桥下是干涸龟裂的沟渠。岔路口中央,竖立着一盏相对完好的路灯,灯罩虽旧,但玻璃完好。而就在这盏路灯的基座下,阴影与光亮的交界处,赫然放着一个积满灰尘和泥渍的金属小油壶!

“油!”希望的光芒在王萌眼中一闪而逝,随即被更深的恐惧取代,“就在那!可是…”

“沙沙…沙沙沙…”一阵极其轻微、如同无数枯叶在粗糙地面上摩擦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左侧那片浓得化不开的家族墓区阴影深处传来!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非人的、毫无感情的节奏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低语。

所有人瞬间僵住,武器(李锐握着半截锈蚀栏杆,苏晴捏着餐刀)下意识地抬起,对准声音来源。那诡异的“沙沙”声似乎被他们的戒备惊扰,猛地停顿了一下。

“你们…不该来这里的…”一个苍老、沙哑、带着浓重地方口音和无限疲惫的**男声**,突然从右侧石桥的阴影中幽幽传来!

众人悚然一惊,猛地转头!只见石桥粗糙的桥墩阴影里,蜷缩着一个穿着破旧深灰色工装的老者。他头发花白凌乱,像一蓬枯草,宽檐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布满深刻皱纹的下巴和干裂的嘴唇。他佝偻着身体,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空空如也的柳条篮子,身体在不可抑制地微微发抖。

“谁?!”李锐低吼,肌肉瞬间绷紧,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挡在众人身前。

“阿方索…我是…曾经的守墓人阿方索…”老者抬起头,宽檐帽下,一双浑浊不堪、布满血丝和巨大惊恐的眼睛,在惨淡月光下闪烁着绝望的光,“它…它夺走了我的名字…我的影子…你们快走!趁它还没发现你们!”

“‘它’?守墓人?夺走影子?”唐朝向前一步,目光如炬,“说清楚!‘它’是什么?”

“是影子!我的影子!”阿方索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沙哑,他神经质地指向左侧墓区那令人心悸的黑暗,“光…光弱下去的时候…它就爬出来了!从我自己的影子里爬出来了!它披着我的皮囊!成了新的‘守墓人’!”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路灯下那个油壶,声音充满恐惧:“那是陷阱!别碰!千万别碰!碰了…‘它’就会在你身上留下标记!就像…就像我一样!”他如同被巨大的痛苦攫住,猛地卷起自己破旧肮脏的裤腿——

只见他枯瘦如柴的右脚踝上,赫然烙印着一片浓得如同实质墨汁、且微微蠕动的黑影!那黑影仿佛有生命般,在他苍白的皮肤上缓缓起伏,比王萌之前那转瞬即逝的冰冷感恐怖了何止百倍!

“‘身随’…这就是‘身随’的最终形态?!”苏晴倒吸一口冷气,脸色煞白。

“它需要‘寄魂之所’…”阿方索绝望地喘息着,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油壶,“新鲜的…强大的…魂…来做灯油!维持它的存在!它闻到你们的味道了!它盯上你们了!快走!趁它还没完全掌控…”话音未落,左侧墓区阴影中那停顿的“沙沙”声,骤然变成了尖锐、愤怒、如同无数砂纸摩擦的嘶鸣!

阿方索如同受惊的野兽,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猛地将身体更深地缩回桥墩的阴影里,瞬间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操!那壶油!”李锐盯着路灯下的金属壶,眼神挣扎。

“信息量很大,但真假难辨。”苏晴迅速分析,“他自称阿方索,是前守墓人,被自己的影子异化取代。影子怪物需要‘油’(很可能是灵魂或生命力)维持,油壶是陷阱,触碰会被标记。这解释了规则里的‘影动则身随’——影子异化后,本体会被侵蚀标记!‘勿信低语’可能指的就是阴影里那种声音!”

“他的恐惧是真的,标记也是真的。”唐朝目光扫过王萌依旧有些发白的脚踝,又看向阿方索消失的桥墩,“但关键点他可能隐瞒或扭曲了:‘它’是独立存在的怪物,还是…依然与本体有着某种致命联系?油壶是陷阱,但油又是必需品。必须拿到它,否则寸步难行。”

他迅速制定计划:“苏晴,李锐,制造更大动静,把阴影里的东西彻底引开!王萌,”他转向脸色苍白的女孩,声音不容置疑,“看准时机,冲过去拿起油壶立刻滚回来!身体尽量别完全进入阴影,拿到就撤!你的速度是关键!”

苏晴立刻掰亮仅剩的一根冷光棒,惨绿色的光芒刺破一片黑暗。李锐怒吼一声,用尽力气将一块石头狠狠砸向家族墓区中央一块最高的墓碑!

“砰!哗啦!”石头撞击和碎石滚落的声音在死寂中如同惊雷!

左侧阴影中的嘶鸣瞬间变得狂暴!无数“沙沙”声汇聚,如同潮水般涌向声音源头!

“就是现在!王萌!”唐朝低喝!

王萌被巨大的恐惧和唐朝的命令双重驱动,尖叫着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像离弦之箭扑向路灯下的油壶!她的手在触及冰冷壶柄的瞬间,身体不可避免地**完全**踏入了灯柱投下的那片浓重阴影之中!

“嗡…”

阴影如同被投入石子的黑潭,瞬间蠕动、沸腾!一只完全由粘稠黑暗构成的利爪,带着刺骨的阴寒,从王萌脚边的阴影中猛地探出,狠狠抓向她的脚踝!速度快如闪电!

“啊——!”王萌魂飞魄散!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抓住油壶,借着前扑的惯性,身体以一种近乎扭曲的姿态猛地向后翻滚!冰冷的爪尖擦着她的裤管掠过!她狼狈不堪地滚回月光照耀的小径上,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手中死死攥着那个冰冷的金属壶。

“噗!”那隆起的阴影人形如同被戳破的幻影,瞬间坍塌消散。然而,在王萌惊魂未定地看向自己右脚踝时——

一片无法被月光照亮、如同墨渍般、约硬币大小的淡淡黑影,正牢牢地附着在她的皮肤上,随着她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

“‘身随’…”王萌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它…它在我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