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宋小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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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脑壳青痛的钱塘知县

钱塘县和仁和县的县城紧挨着,都在杭州城区内,就如江宁府的上元和江宁两县一样。

钱塘处于仁和和余杭两县的当中,辖境最小。

经济和人口低于仁和高于余杭。

是上县。

其辖境恰好包括了西湖和西溪。

钱塘知县沈师是庆历六年的进士,高中进士到出任上县正八品知县,从庆历六年到皇佑二年,他足足走了五年。

一方面是没有人脉资源。

另一方面,确实是狼多肉少。

大宋的三冗积弊已经逐渐显现出来了。

吃过午膳,沈师在架阁库查看了去年秋税的册录,和陆师爷讨论了一番今年春税的事宜,回到书房坐下没多久,犯了春困。

便想睡一觉。

春节放假期间,一般来说没有公务。

但他今天还去看了架阁库,并思考春税的事情,够恪尽职守了。

哪晓得刚起了心思,就见陆师爷急匆匆的跑进内宅,神情有些慌乱,行礼后急声说道:“老爷,要出大事了。”

师爷是知县幕僚。

对知县的称呼比较多样,私下里可以称呼知县为老爷、东家,若是正式场合,也遵循礼制尊称某知县或者明台。

沈师心头一颤。

他熬了五年才等到一个知县名额,得来不易,每一日都过得如履薄冰。

上任一年了,以往有事,陆师爷都从容得体。

今日却失态了。

显然是真大事!

急忙问道:“怎么了?”

陆师爷压低声音,“钱塘钱氏的人来了,小的已将他请到了东花厅。”

沈师大吃一惊:“钱氏?!”

春节后还去钱氏投帖拜了年——钱塘的知县不和钱氏搞好关系,什么事都别想办,从某方面来说,钱塘知县真不如钱氏说话管用。

陆师爷道:“钱塘钱氏有个隐士钱景泰,在西溪创办了西溪书院,老爷是知晓的,今天不知道吹了什么妖风,他来县衙了!”

沈师顿时感觉脑壳疼。

无事不登三宝殿。

一个隐士,大过年的跑到县衙来,也难怪师爷失态。

必然是大事啊。

关系到钱氏,沈师可不敢怠慢,“边走边说。”

陆师爷尴尬的道:“小的也不知道什么事,钱院长就说要见老爷,跟他一起来的人老爷也见过,还一起吃了饭。”

“谁?”

“范相公的门生陈大一和濮封胥。”

沈师立刻觉得哪哪都不舒服了,难道这两个少年郎君和钱氏起了矛盾,这得多大的事啊,才会让一位隐士来见官。

闹将起来,大家都别好过。

范相公和钱塘钱氏……

没一个是他区区一个知县惹得起的。

关键双方确实都有彼此叫板的资格!

早知道……

早知道有这样的烫手山芋,我春节就回老家了!

心里哀叹一声,沈师却不得不加快脚步,从内宅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东花厅,对正在吃茶的钱景泰行礼——不敢在钱氏族人面前拿捏姿态。

钱景泰起身回礼。

随即轮到陈大一和濮封胥对沈师行礼,沈师回礼。

众人落座。

沈师刚想客套一番,却见钱景泰微微笑道:“大假之中叨扰明台,实乃在下失礼了,还请明台勿怪,主要是西溪昨日发生了桩伤人事件,在下作为目击者,不得不来报官。”

沈师紧张万分,不过他并没有发现钱景泰身上有伤,也没看见范相公两个门生身上有什么异常,又稍稍安心了些。

应该不是钱氏和范相公两个门生之间的矛盾。

那就好办。

在杭州,不管是谁得罪钱氏和范相公,按照正常律法处置就行——即使是萧山欢谭的耕读世家田氏、官商世家濮氏和杨氏,又或者是东西二张之类的乡绅大族,都得靠后。

于是急忙问道:“逞凶者何人,受害者在哪里?”

钱景泰指了指旁边的陈大一,“他!”

沈师暗道一声要命了,陈大一一身朴实的青色儒衫,头戴儒巾,面色红润一看就不像是受伤的人,那他应该是“逞凶者”了。

还能按照律法办?

心里思绪电转,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上报州衙,以范相公的性情,肯定秉公办理。

但自己在范相公那边可就不落好了。

得想办法捞一个人情。

沈师作为钱塘知县,消息灵通着呐。

可太知道范相公对这个陈大一有多青睐了,去年范相公重病卧床,就是这位门生力排众议,用独有的秘方救了范相公。

而且这事吧,在吴县的杏林圈和商贾圈都惊起了滔天巨浪。

很多人都眼红陈大一手中的秘方。

只是忌惮于范相公,目前还没人去找陈大一而已。

但这件事没完。

迟早会有人按捺不住,用尽手段得到陈大一的秘方——能将因疮疡而病入膏肓的病人从阎王手上抢回来,其价值不言而喻。

别说地方了,估计朝廷知道了都会派人来找陈大一。

这样的秘方,对军队可说是价值连城!

沈师问道:“受害者是谁?”

钱景泰呵呵一乐,又指了指陈大一,“他既是逞凶者,也是受害者,其实是一场互殴,只不过有人伤势严重,另外——”

指着濮封胥,“另外一处则出了人命。”

端起茶盏浅抿了一口,“在下只是互殴的见证人,其他事不知详情,稍后保正会带着参与者和受害者前来县衙,在下有事须得回一趟族里,明台若是需要在下的证词,着人来传在下便是。”

起身,“告辞。”

行礼后转身而去。

沈师起身回礼后送钱景泰出了东花厅,回来后慢慢坐下,端着茶盏用杯盖漾着水面,不动声色的看向陈大一和濮封胥,“两位小郎君,说说情况?”

先摸清楚情况。

毕竟陈大一和濮封胥是外来的,鬼知道他们和谁起了冲突。

陈大一如此这般一说。

沈师刚稍微松懈了的心又紧绷起来了。

他听说过福建路的事情,秀里吴氏和浦城章氏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且两族如今都有族人在朝中入仕为官。

官阶还不低。

属于神仙打架。

更别说此事还有松溪三姓和濮家,说不定还得稍带上福建路转运使唐肃和建宁军节度使吕守志,都是沈师仰望的大人物。

结果竟然从福建路闹到杭州来了。

他忍不住在心里哀叹一声:“真是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