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章 药渣淬体与暗巷杀局
冰冷,深入骨髓的冰冷。
不是山林的寒,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带着腐朽与死寂的阴寒。
凌飞蜷缩在枯叶与冻土混杂的山林间,身体如同被投入冰窟的破布娃娃,剧烈地、不受控制地痉挛着。每一次抽搐,都牵扯着断裂又勉强弥合的臂骨,带出混合着灰黑色冰晶的暗红血沫。皮肤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带着不祥灰气的白霜,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惨白的雾。
体内,是地狱。
那股源自黑袍老者“阴煞珠”的狂暴阴寒死气,如同挣脱牢笼的万载玄冰凶兽,在经脉中疯狂冲撞、撕扯!所过之处,血液冻结,筋肉僵硬,生机如同风中残烛,被疯狂地汲取、湮灭。新生的丹田气旋——那点象征着引气二重的、缓缓旋转的银白光点——在这股毁灭性的洪流面前,渺小得如同怒海中的孤舟,光芒被压制到极限,旋转得异常艰难,每一次转动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仿佛随时会被彻底碾碎、扑灭。
剧痛!难以言喻的剧痛!如同无数把冰刀在体内反复刮骨、搅动脏腑!比断臂之痛猛烈十倍!比寒潭炼体凶险百倍!这是源自生命本源的侵蚀,带着腐朽与死亡的跗骨寒意。
“嗬…嗬…”凌飞的喉咙里只能发出破风箱般的、濒死的抽气声。意识在无边的冰冷与剧痛中沉浮,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会被彻底吞噬。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冰冷地笼罩着他。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坠入永恒黑暗的刹那——
嗡!
左手掌心!那枚带来毁灭也带来新生的神秘石珠,在吞噬了“阴煞珠”后沉寂了片刻,此刻终于再次动了!
并非之前那种霸道贪婪的吞噬,也非修复时的温和反哺。这一次,石珠传递出的,是一种极其微弱、却带着奇异律动的……震颤!如同沉睡巨兽被体内狂暴力量搅动后的不耐低鸣。
紧接着,一股比阴寒死气更加精粹、更加凝练、带着石珠本身古老蛮荒气息的暖流,如同被强行挤出的、滚烫的岩浆,猛地从石珠深处渗出!这股暖流极其微弱,量也极少,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熔炼万物的高温!
轰!
冰与火!生与死!两股性质截然相反、却都霸道绝伦的力量,在凌飞脆弱的经脉中轰然对撞!
“噗——!”凌飞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胸口,又是一大口混合着灰黑冰晶和灼热气息的淤血狂喷而出!那感觉,就像是将滚烫的铁水灌进了冻结的冰管!极致的冰冷与极致的灼热,瞬间将他每一寸血肉、每一条神经都置于最残酷的刑架之上!毁灭性的痛苦瞬间冲垮了所有防线!
“呃啊啊啊——!!!”一声完全不似人声、充满了极致痛苦的嘶嚎,猛地撕裂了山林死寂的夜幕!惊起远处一片夜栖的寒鸦。
就在这冰火交织、身体和灵魂都濒临彻底崩溃解体的绝境边缘——
那些曾被石珠反哺能量“镀膜”强化过、隐隐透出冰晶坚韧感的经脉(尤其是左臂的几条主脉),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灰白色光泽!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寒铁,在极寒与极热的疯狂淬炼下,非但没有崩碎,反而在痛苦中迸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顽强!
冰晶般的脉络疯狂吸收着那源自石珠的、滚烫的古老气息,将其与侵入的阴寒死气强行糅合、熔炼!经脉壁上的细微裂痕在毁灭与新生的对冲中,被强行弥合、拓宽!虽然过程痛苦得如同千刀万剐,但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冰与火双重属性的坚韧感,正在缓慢而痛苦地滋生!
同时,新生的丹田气旋,在这两股狂暴能量的最中心,如同被投入风暴眼的铁砧,承受着最猛烈的捶打!它被疯狂地压缩、拉伸、扭曲,银白色的光芒在明灭中挣扎!每一次濒临溃散的边缘,石珠便会再次挤出一丝滚烫的暖流注入其中,强行将其维系!在这生死极限的压迫下,气旋旋转的速度竟被强行提升,虽然依旧微小,却透出一股被千锤百炼后的、更加凝实的质感!
毁灭与新生!冰与火的淬炼!石珠如同一个冷酷而精准的铁匠,正用那狂暴的阴寒死气和自身熔炉般的气息,以凌飞的身体为砧板,经脉为铁胚,进行着一场惨烈无比的淬火锻造!
剧痛如同永无止境的海啸,一波强过一波。凌飞的身体蜷缩成一团,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冻土,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呜咽。他死死守住脑海中最后一点被痛苦打磨得如同寒铁般的清明——活下去!掌控力量!根扎土里!
时间在极致的煎熬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当东方天际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时,体内那场冰与火的恐怖风暴终于缓缓平息。
阴寒死气并未完全消失,但被石珠那股滚烫的古老气息强行中和、压制,如同被驯服的猛兽,蛰伏在那些被淬炼得更加坚韧、隐隐透出灰白金属光泽的经脉深处。新生的丹田气旋虽然体积并未增大多少,却凝练如汞,旋转稳定,散发的吸力也比之前强韧了数倍,顽强地维系着身体的生机。
剧痛如同退潮般缓缓消退,留下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仿佛被彻底掏空、又被强行塞满的怪异虚弱感。凌飞瘫软在冰冷的枯叶堆里,如同一条离水太久的鱼,只剩下胸膛微弱的起伏。他浑身湿透,汗水、血水、融化的冰霜混合在一起,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和焦糊气味。
他艰难地抬起眼皮,看向自己的左手掌心。那里一片滚烫,皮肤甚至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暗红色泽。石珠沉寂无声,传递出的气息比之前更加微弱、更加……“饱足”?仿佛吞噬了阴煞珠后,它也需要时间消化这顿“大餐”。
引气二重……以这种惨烈到极致的方式巩固了。代价是巨大的,身体如同被彻底犁过一遍,经脉虽然被淬炼得坚韧了些,但遍布着新生的、如同蛛网般的细微灼痕和冻伤。隐患也埋下了——那股被强行压制在经脉深处的阴寒死气,如同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
他挣扎着坐起,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痛楚。目光扫过身旁散落的几块阴煞石原矿,在晨光熹微下,它们依旧散发着不祥的灰黑色光泽。
必须离开这里!那黑袍老者……是死是活?会不会追来?凌飞不敢赌。他强撑着如同灌了铅的身体,将散落的阴煞石一块块捡起,用破烂的衣襟兜住。然后,他拖着沉重无比、仿佛不属于自己的双腿,一步一挪,忍受着全身无处不在的酸痛和虚弱,朝着凌家堡的方向,如同受伤的孤狼般蹒跚而去。
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身体透支到了极限,新生的气旋虽然凝练,却无法提供多少体力支持。深秋清晨的寒意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虚弱的身体。
当他终于看到凌家堡那熟悉的、带着岁月沧桑的灰色高墙时,天色已经大亮。堡门早已开启,堡内隐隐传来人声。他避开正门,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绕到堡墙最偏僻、堆满杂物的角落,从一个被荒草掩盖的狗洞艰难地钻了进去。
刚在堡墙内侧的阴影里喘息片刻,一个佝偻的身影,如同早已等候多时,无声无息地从祠堂侧门的方向转了出来。
守祠老人。
他依旧拄着那根油亮的旧扫帚柄,浑浊的眼睛低垂着,仿佛没看到凌飞浑身血污、狼狈不堪的模样。他只是慢吞吞地走到凌飞面前,将一个散发着浓烈苦涩焦糊味的破旧布袋,轻轻放在凌飞脚边冰冷的泥地上。
布袋口没有扎紧,露出里面黑乎乎、如同燃烧殆尽木炭般的渣滓,还夹杂着一些未燃尽的、扭曲焦黑的草根茎叶。一股极其浓郁、苦涩到令人作呕,却又带着一丝极其微弱、驳杂草木灵气的味道弥漫开来。
“……火……太旺……”老人沙哑的声音响起,如同枯枝折断,“……丹……炼废了……渣……也是……肥……土里的根……伤了……得……养……”
说完,他浑浊的目光极其隐晦地扫过凌飞那微微颤抖、皮肤下隐隐透出不正常暗红色的左手,又迅速移开,仿佛只是无意的一瞥。然后,他便不再停留,如同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拄着扫帚,蹒跚地转身离去,消失在祠堂侧门内。
凌飞怔怔地看着脚边那袋散发着焦糊苦涩气味的药渣。守祠老人又一次出现了!在他濒临绝境归来时,送来了这袋“废丹渣”!
“火太旺……丹炼废了……渣也是肥……”“土里的根伤了得养……”
这分明是在说他!说他昨夜在黑风洞窟强行吞噬阴煞珠,导致体内能量“火候”失控,如同炼废了丹药!而这废丹渣……虽然无用,甚至有害,但其中蕴含的残余药力和草木精气,对于他这具如同贫瘠废土的“伤根”之体来说,或许就是续命的“肥料”!
这老人……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自己去了黑风涧!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甚至知道自己体内此刻冰火交织、隐患深重的状况!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混合着巨大的感激和更深的谜团,瞬间攫住了凌飞。他不再犹豫,强忍着虚弱和恶心,抓起那个散发着焦糊味的布袋,如同抱着最后的救命稻草,踉踉跄跄地冲回了那间冰冷破败的柴房。
柴房内,老父凌大山早已外出劳役,空无一人。
凌飞反手插上门栓,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大口喘息。他顾不上处理身上的血污,立刻将那袋药渣倒了出来。
黑乎乎、粘腻如同泥炭的渣滓,混杂着焦黑的草叶根茎,散发着刺鼻的苦涩和焦糊味。他尝试着极其微弱地调动丹田那凝练的气旋,凝聚一丝意念,小心翼翼地探向其中一小块药渣。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驳杂混乱的灵气波动传来!其中夹杂着未散的灼热药力、草木精气的残余,还有大量炼制失败后产生的、带着微弱毒性的焦糊杂质!
果然!这就是废丹渣!蕴含残余能量,却也带着丹毒!
换做任何一个稍有常识的修士,恐怕都会对这种东西避之不及。但凌飞没有选择。他这具身体,就是一片被战火蹂躏过的废土,急需任何可能的“肥料”来滋养,哪怕这肥料带着毒。
“根伤了……得养……”守祠老人的话在耳边回响。
凌飞眼神一狠。他抓起一小把药渣,毫不犹豫地塞进口中!
“呕——!”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极致苦涩、焦糊恶臭和微弱辛辣的味道瞬间在口腔中炸开!强烈的恶心感让他差点当场呕吐出来!他死死捂住嘴,强迫自己将那股粘腻粗糙、如同吞咽燃烧木炭般的混合物硬生生咽了下去!
灼热!如同吞下了一块烧红的炭火!药渣滚过喉咙,带来火辣辣的灼烧感,直冲胃腑!紧接着,一股混乱、驳杂、带着微弱毒性的灵气和药力猛地从胃里炸开,如同无数根细小的火针,刺向四肢百骸!
“呃!”凌飞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颤。这股混乱的能量虽然微弱,却极其霸道,瞬间引动了他体内刚刚平息下去的、被石珠压制在经脉深处的阴寒死气!两股力量如同水火相遇,再次在他脆弱的经脉中发生了微弱的冲突!刺痛感瞬间加剧!
然而,就在这冲突爆发的瞬间,石珠再次传来一丝微弱的震颤!一股极其细微、却带着奇异调和之力的暖流从掌心渗出,精准地导向胃部,引导着那股混乱驳杂的废丹药力,缓缓流向那些被阴寒死气蛰伏、又被冰火淬炼过的经脉!
剧痛依旧!灼烧感、刺痛感、阴寒感交织在一起!但凌飞却咬紧牙关,脸上甚至露出一丝扭曲的喜色!
有效!这废丹渣蕴含的混乱灵气和残余药力,虽然微弱且带毒,但在石珠那微妙的调和引导下,竟然真的如同“肥料”般,极其缓慢地、极其痛苦地滋养着他那些布满灼痕和冻伤的经脉!如同在龟裂的旱地里,浇灌上带着泥沙的浑浊污水,虽然无法彻底解渴,却能让干涸的土地得到一丝微弱的湿润!
更重要的是,这股混乱药力的注入,似乎也稍稍“安抚”了那股蛰伏的阴寒死气,让其暴戾的气息减弱了一丝!
代价是巨大的痛苦和缓慢积累的微弱丹毒。但凌飞别无选择。他如同一个在沙漠中濒死的旅人,贪婪地、痛苦地吞咽着这带着毒性的“泥水”。
一小把、又一小把……他强忍着恶心和灼烧的痛苦,将苦涩焦糊的药渣硬生生咽下。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身体的颤抖和额角的冷汗。丹田的气旋缓缓旋转,努力炼化着那点微末的能量,将其转化为一丝丝微弱却真实的暖意,滋养着千疮百孔的身体。
时间在痛苦与缓慢的恢复中流逝。几天下来,凌飞如同彻底变成了柴房的影子。他足不出户,每日除了机械地吞咽那苦涩的药渣,忍受着经脉中持续的刺痛和灼烧感,便是盘膝坐在冰冷的土炕上,全力运转丹田那凝练的气旋。
意念如同最精微的刻刀,小心翼翼地引导着气旋中炼化出的微弱暖流,沿着那些被石珠淬炼过、布满新伤旧痕的经脉极其缓慢地流淌。每一次循环,都如同在布满荆棘的泥泞小道上跋涉,痛苦而艰难。气旋的壮大微乎其微,但那股凝练如汞的质感,却在痛苦中一点点沉淀、稳固。
身体的亏空依旧巨大,饥饿如同恶鬼般时刻啃噬着他。那袋废丹渣很快见了底。效果……聊胜于无。经脉的刺痛感似乎减轻了那么一丝丝,断臂的愈合速度似乎加快了一点点,丹田气旋的旋转也更加稳定有力了一分。但距离真正的修复和突破,依旧遥不可及。体内蛰伏的阴寒死气,如同附骨之疽,并未消散。
他知道,这点“肥料”,远远不够!想要真正修复身体隐患,压制死气,他需要更多、更“好”的资源!野狐坡那张【冰脉散】的残方,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始终指引着他。
几天后,当身体勉强恢复了一丝行动力,体内被石珠压制和废丹渣“安抚”后的阴寒死气暂时蛰伏时,凌飞再也按捺不住。他将最后一点废丹渣小心翼翼地收起(以备不时之需),然后将那几块在黑风洞窟用命换来的阴煞石原矿仔细包裹好,贴身藏起。这几块矿石品相普通,蕴含的阴煞之气驳杂,远不如纯净的阴煞石值钱,但这是他目前唯一的资本。
这一次,他选择在午后人流相对稀少的时候,再次踏入了野狐坡那片喧嚣混乱的山坳。
空气依旧混杂着汗味、尘土味和劣质草药的怪味。凌飞的目光锐利如鹰,径直走向集市边缘那个刀疤猎户的摊位。
刀疤猎户正百无聊赖地用一块磨刀石打磨着一把豁口的猎刀,看到凌飞走来,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被惯常的轻视取代。“哟?小子,还没被黑风吞了?命够硬的啊!”
凌飞没有理会他的嘲讽,直接将怀中包裹的几块阴煞石原矿摊开在兽皮上。“看看,值多少。”
猎户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随手拿起一块掂了掂,又凑到眼前看了看矿石表面那几点微弱的幽光,撇了撇嘴:“品相太次!杂质太多!煞气驳杂不纯!就这破烂玩意儿?”他随手将矿石丢回兽皮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最多……三块碎灵!爱要不要!”
三块碎灵?!凌飞的心猛地一沉。这比他预期的低太多了!这几块矿石虽然品相普通,但个头不小,蕴含的阴煞之气总量绝对不止三块碎灵!
“太低了。”凌飞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至少五块。”
“五块?你做梦呢?”刀疤猎户嗤笑一声,眼神带着戏谑,“就这垃圾货色,老子收回去还得花力气精炼,能不能炼出指甲盖大的纯净煞石都不好说!三块碎灵,多一个子儿都没有!不卖就滚蛋,别耽误老子时间!”
凌飞攥紧了拳头,指甲陷入掌心。他知道对方在压价,但他别无选择。他需要灵石去兑换那张【冰脉散】残方!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大。
“……好,三块就三块。”凌飞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刀疤猎户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随手从腰间一个脏兮兮的皮袋里摸出三块边缘带着裂痕、灰扑扑的碎灵,丢给凌飞。“拿着!下次有好货再来!”
凌飞接过那三块微带凉意的碎灵,感受着其中微弱驳杂的灵气,心头一片苦涩。这点灵石,距离五块下品灵石(等同于五十块碎灵)的目标,杯水车薪!
他不再停留,转身朝着记忆中黑袍老者曾经蜷缩的那个集市最边缘角落快步走去。心中祈祷着那老者已经离开,或者那张残方还在。
然而,当他拐过几个摊位,再次看到那块熟悉的、磨得发亮的石板时,心脏却骤然沉到了谷底!
石板上空空如也!矿石、断角、包括那张至关重要的古旧皮卷——【冰脉散】残方,全都不见了!
只有那个穿着破烂黑袍、枯槁如同骷髅的老者,依旧蜷缩在石板的阴影里!他深陷在眼窝中的、死寂的灰白眼珠,仿佛早已预料到凌飞的到来,缓缓地、如同生锈的轴承般转动,精准地“钉”在了凌飞身上!
一股远比上次更加清晰、更加浓郁、带着刻骨怨毒与无尽贪婪的腐朽冰冷气息,如同无形的毒蛇,瞬间锁定了凌飞!那气息之中,还夹杂着一丝令凌飞毛骨悚然的熟悉感——正是他体内那股被石珠强行吞噬的“阴煞珠”的气息!这老者果然没死!他找回来了!而且,他失去了阴煞珠,对凌飞体内石珠的渴望,已经化作了不死不休的怨毒!
“桀桀桀……”令人头皮发麻的怪笑声从黑袍下响起,如同夜枭啼哭,充满了怨毒和快意,“小……虫子……你……果然……来了……我的……珠子……还……回来……还有……你的……宝贝……都……是……我的……”
老者缓缓地、如同僵硬的木偶般,从阴影里“站”了起来。他那枯槁的右手,从破烂的袖袍中伸出,手中赫然握着一柄通体漆黑、散发着幽幽寒光、如同某种巨大兽类獠牙打磨而成的——骨匕!匕身缠绕着丝丝缕缕的灰黑色煞气,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
杀意!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杀意,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凌飞淹没!
跑!
凌飞浑身汗毛倒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朝着集市最拥挤、巷道最复杂的方向亡命狂奔!他不敢回头,但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腐朽冰冷的恐怖气息,如同跗骨之蛆,瞬间追了上来!速度比他快得多!
“拦住他!他身上有宝贝!”黑袍老者那嘶哑怨毒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在凌飞身后响起,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抓住他!东西归你们!”
话音未落,前方巷道口,两个原本懒散靠墙的、气息彪悍的散修,眼中瞬间爆发出贪婪的光芒,狞笑着堵住了去路!
“小子,把东西留下!”其中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舔了舔嘴唇,抽出了腰间的短刀。
后有追魂索命的恐怖老者,前有拦路抢劫的贪婪散修!狭窄肮脏的巷道,瞬间变成了绝杀的死局!
凌飞的心沉到了谷底。三块碎灵还攥在手心,冰冷的触感如同嘲笑。他看着前方两个目露凶光的散修,又感受着身后那如同毒蛇吐信般迅速迫近的腐朽杀气,一股被逼到悬崖边的、混合着巨大恐惧与滔天怒火的戾气,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猛地冲上头顶!
根扎不稳,风一吹就倒!
天外的根,扎进土里!
开出的花,才不怕风!
守祠老人的禅机如同惊雷般在脑海中炸响!他体内的石珠似乎感应到了宿主绝境中爆发出的滔天怒火与不屈意志,猛地传来一阵滚烫的悸动!
“滚——开——!”
凌飞双目瞬间布满血丝,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他不退反进,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前方拦路的两个散修,如同扑火的飞蛾般,亡命冲去!右手下意识地紧握成拳,体内那凝练的丹田气旋被怒火催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一丝被压缩到极致的、带着微弱冰火气息的灵力,不受控制地涌向他的右拳!
与此同时,左手掌心,那枚沉寂的石珠,在感应到宿主爆发的绝死意志和前方拦路者散发的微弱气血能量后,竟也传递出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冰冷吞噬欲望的波动!
绝境之中,困兽之斗!是引颈就戮,还是杀出一条血路?凌飞的选择,带着被逼到绝路的疯狂,也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源自石珠本能的冰冷杀意!他紧握的右拳皮肤下,一丝极其黯淡的灰白与暗红交织的光芒,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