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如悬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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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玉佩惊变

冰冷的雨水浸泡着伤口,带来针扎般的刺痛。耳东平躺在泥泞里,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像吞下刀片。左手指尖残留着洞穿侯三脚踝、引动雷霆之力的微麻触感,虎口处那道淡紫色的雷纹烙印此刻黯淡得几乎看不见,却像一枚烧红的铁钉,深深烙在他的感知里——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牵扯着全身经脉深处那隐秘的灼痛。

侯三像一条被电死的鱼,在几步外的泥水里间歇性地抽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翻着白眼,口鼻溢出的血沫被雨水冲淡。恐惧和剧痛彻底摧毁了他,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玉佩的搏动依旧沉稳,那股温润浑厚的暖流在体内缓缓流淌,如同最忠诚的工匠,修补着被雷霆之力和拳脚蹂躏过的残破躯体。麻木的右腿、撕裂的腰肋、灼伤的皮肤……在这股暖流的抚慰下,痛楚奇迹般地减轻了几分。但耳东平的心,却比这冰冷的雨水泥泞更加沉重。

这力量……是毒药,也是蜜糖。它能撕碎侯三这样的渣滓,却也像一把悬在自己头顶的双刃剑。每一次动用,都伴随着经脉的灼痛和灵魂的疲惫,仿佛在透支着什么更本质的东西。更可怕的是,它来自那块诡异融入身体的碎片,而碎片又与胸口的玉佩息息相关……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他艰难地撑起上半身,泥水顺着破烂的衣襟流淌。目光扫过侯三那副惨状,心中没有半分快意,只有冰冷的警惕。此地不宜久留!必须尽快离开!

他咬紧牙关,无视全身的剧痛和虚弱,用左手支撑着,一点一点地向远离落雷坡的方向挪动。每一次拖动身体,都像在刀山上爬行。右腿的伤口在泥水里摩擦,钻心地疼。雨水模糊了视线,只能凭着记忆和远处隐约的山势轮廓判断方向。

不知爬了多久,当那废弃丹房残破的轮廓在雨幕中隐隐出现时,耳东平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他瘫倒在一堵半塌的断墙下,背靠着冰冷潮湿的砖石,大口喘着粗气,意识在昏沉的边缘徘徊。

就在这时,杂乱的脚步声和惊恐的叫喊声由远及近!

“就在那边!侯三哥被那小子用妖法害了!”

“快!别让他跑了!”

是刚才被吓跑的那两个杂役,带着更多的人回来了!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一种虚张声势的凶狠。听动静,至少有七八人!

耳东平的心猛地沉到谷底!身体的状态糟到了极点,别说反抗,连逃跑都成了奢望。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左手,虎口那道雷纹似乎感应到了他的危机,极其微弱地搏动了一下,传递来一丝微弱的灼热感。但随之而来的,是经脉深处更清晰的刺痛警告——再来一次,他可能真的会废掉!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棍棒敲打岩石和恶毒的咒骂。

“妈的,那小子肯定躲在这儿!”

“找到他!为侯三哥报仇!”

“打断他的腿!看他还怎么用妖法!”

几道身影出现在断墙的另一侧,手里提着粗糙的木棍和石块,正是之前逃跑的两个杂役和几个闻讯赶来、同样被侯三拉拢的恶棍。他们看到蜷缩在断墙下、浑身泥血、气息奄奄的耳东平,眼中瞬间爆发出残忍的光芒,恐惧被一种人多势众的凶狠所取代。

“在这里!”一人指着耳东平尖叫道。

“上!废了他!”为首一个满脸横肉的壮硕杂役狞笑一声,抡起手中的粗木棍,率先冲了过来!其他人也嗷嗷叫着,如同见了血的鬣狗,挥舞着简陋的武器扑上!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耳东平。他看着那当头砸下的、带着呼啸风声的粗木棍,瞳孔缩紧。躲不开!挡不住!体内那点微弱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再次引动雷纹!玉佩的暖流依旧在修复身体,却无法提供瞬间的爆发力!

要死了吗?像烂泥一样,死在这几个杂役的棍棒之下?何其可笑!何其不甘!

就在那粗木棍即将砸碎他头颅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股前所未有的、无法形容的恐怖悸动,猛地从耳东平胸口炸开!不再是玉佩那种温润的搏动,而是一种……仿佛来自九幽深渊、带着无尽冰冷与毁灭意志的、纯粹的“怒”!

这股“怒”意瞬间冲垮了耳东平脆弱的意识!他眼前一黑,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撕裂!

与此同时,他贴身佩戴的那枚玉佩,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刺目的血光!那光芒妖异、粘稠,如同凝固的鲜血,瞬间穿透了破烂的粗布衣衫,将断墙下这一小片空间染成一片令人心悸的血色地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

那冲在最前面、满脸横肉的壮硕杂役,脸上的狞笑瞬间变成了极致的、无法言喻的惊恐!他手中的粗木棍距离耳东平的头顶不足三寸,却再也无法落下分毫!他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恐怖的力量定在了原地,连眼珠都无法转动!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抗拒的寒意和毁灭感,如同亿万根冰针,瞬间刺穿了他所有的思维和生机!

不只是他!后面那几个扑上来的杂役,也同样被定在了原地!他们脸上的凶狠、贪婪、残忍,全都凝固成了同一种表情——一种看到了真正地狱、连恐惧本身都被冻结的、彻底的空白!

下一刻!

噗!噗!噗!噗!

如同熟透的西瓜被同时捏爆!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过程!那四个被血色光芒笼罩的杂役,他们的头颅,连同脖颈以上的部分,如同被无形的、最锋利的刀刃瞬间抹过,凭空消失了!

不是爆开,不是粉碎,而是……抹除!

断颈处光滑如镜,连一滴血珠都未曾来得及喷溅,就被那粘稠的血色光芒瞬间吞噬、蒸发!四具失去了头颅的身体,还保持着前冲的姿势,僵立了一瞬,然后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的烂木头,直挺挺地、无声地栽倒在泥泞之中!

断墙之下,死寂无声。只有冰冷的雨水,哗啦啦地冲刷着地面,冲刷着那四具无头的尸体,冲刷着墙壁上溅射的、如同被高温瞬间灼烧碳化的、零星的黑红色斑点。

玉佩爆发的血光,来得快,去得更快。在抹杀了四个杂役之后,那妖异的血芒如同潮水般瞬间退去,缩回了玉佩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断墙下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以及空气中弥漫的、一股淡淡的、令人作呕的……焦糊肉味?

耳东平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背靠着断墙。他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刚才那股源自玉佩的、恐怖到无法想象的“怒”意爆发,不仅瞬间抹杀了四个杂役,更如同最狂暴的飓风,狠狠撕裂了他本就脆弱不堪的灵魂!他彻底失去了意识,身体软软地滑倒在冰冷的泥水里,如同死去。

胸口那枚玉佩,重新恢复了温润的质地,安静地贴着他的皮肤。只是那温润之下,似乎还残留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悸动?如同饱饮鲜血后短暂的沉眠。

雨,还在下。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尸体,冲刷着昏迷的耳东平,也冲刷着这片刚刚被恐怖力量肆虐过的死寂之地。远处,隐隐传来其他杂役惊恐到变调的哭喊和奔逃声,显然有人远远瞥见了这地狱般的景象。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炷香,也许是更久。

一道青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片断墙残垣之间。

来人正是刘长老。

他没有打伞,任由冰冷的雨水打湿他的道袍和长须。那张清癯的脸上,此刻布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悸!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地上那四具无头的尸体,以及断颈处那光滑如镜、被某种极致高温瞬间碳化的恐怖伤口!

刘长老的瞳孔猛地收缩!他快步上前,蹲下身,伸出两根手指,极其谨慎地触碰了一下其中一具尸体的断颈边缘。指尖传来的触感,不是血肉的柔软,而是一种类似琉璃被高温熔融后又急速冷却的、极其光滑坚硬的质感!而且,没有一丝一毫的血液残留!

“嘶——”刘长老倒吸一口凉气,饶是他见多识广,心狠手辣,此刻也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

这绝不是凡俗手段!甚至不是普通的仙家法术!这更像是……某种规则层面的抹杀!带着一种纯粹的、极致的毁灭意志!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蜷缩在断墙下、如同死去一般的耳东平。当他的视线触及耳东平胸口那枚被泥水半掩着的、看似普通的温润玉佩时,刘长老的身体,极其轻微地、难以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他认得这玉佩!或者说,他认得这玉佩的材质和上面那极其古老、几乎无法辨识的细微纹路!当日尧暍菁带回此子,他便暗中留意过此物!当时只觉不凡,却未曾想……竟蕴藏着如此恐怖绝伦的力量!

这力量……绝非此子所能掌控!甚至……尧暍菁也未必知晓其全部威能!

刘长老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复杂。惊惧、贪婪、忌惮、算计……种种情绪在他眼底疯狂交织。他缓缓站起身,雨水顺着他的长须滴落。

他看了一眼地上惨死的四个杂役,又看了看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耳东平。一个念头瞬间成型。

“来人!”刘长老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雨幕的威严。

两名穿着内门弟子服饰、气息沉稳的青年,如同影子般从雨幕中闪现,恭敬地垂首侍立:“长老!”

“此地有外道妖人潜入,残害我宗杂役弟子!此四人,不幸遇害。”刘长老指着地上的无头尸体,语气冰冷而笃定,仿佛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将尸首处理干净,痕迹抹除。今日所见所闻,不得泄露半个字,违者,宗规处置!”

“是!”两名内门弟子没有丝毫犹豫,沉声应道。他们显然也看到了现场的惨状,眼中同样有惊骇,但更多的是对刘长老命令的绝对服从。

“至于他……”刘长老的目光再次落到耳东平身上,眼神深邃难明,“被妖人邪术波及,重伤昏迷。带回杂役处,单独关押,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是!”一名内门弟子上前,动作麻利地将昏迷的耳东平扛起,如同扛着一袋货物。

刘长老负手而立,看着弟子将耳东平带走,又看着另一名弟子开始处理现场那令人作呕的尸体。冰冷的雨水打在他的脸上,他眼中最后一丝惊悸被深沉的算计所取代。

玉佩……神秘碎片……还有这恐怖的力量……

尧暍菁的替劫之人……似乎比他预想的,要“有趣”得多,也……危险得多。

他这条烂命,这具残破的躯壳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刘长老的嘴角,勾起一丝极其隐晦、冰冷刺骨的弧度。

活下来,果然只是开始。而这场戏,似乎越来越超出某些人的掌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