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烟蒂上的齿痕
客厅里的香烟还在冒着青烟,细小的火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林默盯着那截烟灰,它竟然悬在半空没有掉落,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托着。
他走过去,蹲下身。茶几上的蓝边瓷杯触手温热,杯壁上的水珠还在往下渗。他凑近杯口闻了闻,确实是父亲最爱的“蓝山风味”速溶咖啡,连冲泡时习惯多加半勺糖的甜腻感都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
他捡起那根香烟,烟嘴是普通的黄色海绵头,上面沾着一点淡淡的唾液痕迹。更诡异的是,烟蒂边缘有几个清晰的齿印,像是有人紧张时下意识咬出来的。父亲抽烟从不咬烟嘴,他总说“那是没出息的人才做的事”。
齿痕很深,带着一种用力过度的狠劲。
林默的心跳又快了几分。他想起父亲去世前半个月,有次深夜回家,曾看到一个戴黑口罩的男人在楼道里徘徊,当时父亲把他推进门,自己在外面说了几句话,回来时脸色铁青,嘴里念叨着“不该来的……”
难道是那个人?
他拿着香烟走到窗边,借着路灯的微光仔细看。烟蒂上的齿痕很新,边缘甚至还带着湿润感。他忽然想到什么,快步走进卧室,拉开父亲书桌最底层的抽屉——里面果然少了一包没拆封的“红双喜”,而原本压在烟盒下的一张老照片,也不见了踪影。
那张照片上,父亲和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勾着肩,背景是二十年前的博物馆。父亲说过,那是他最好的同事,叫陈默。
“陈默……”林默低声念出这个名字,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书桌边缘的烫痕。那是父亲年轻时抽烟不小心烫的,当时陈默还笑着拿牙膏帮他擦,说“老林,你这手艺能去烫花了”。
就在这时,楼道里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提着重物上楼。林默猛地吹灭香烟,蹲到沙发后面。手电筒的光被他压在腿下,只透出一点微弱的缝隙。
脚步声停在302室门口,很沉,带着规律的“吱呀”声,像是踩在松动的台阶上。林默屏住呼吸,能听到自己的血液在血管里奔腾的声音。
“咔哒。”
门外传来钥匙插锁孔的声音。
不对!这扇门刚才是虚掩的,根本没锁!
林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握紧口袋里的瑞士军刀,那是父亲生前总放在裤兜里的东西。刀柄上刻着“林”字,此刻触手冰凉。
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一圈,却没有推开房门。门外的人似乎也愣了一下,接着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沙哑的咳嗽。
这咳嗽声……
林默浑身一僵。那是一种带着痰音的、短促的咳嗽,和父亲晚年犯支气管炎时的声音一模一样。
不可能!父亲已经下葬三个月了!
他猛地从沙发后站起来,想冲过去开门,却在这时看到茶几上的蓝边瓷杯——杯口的热气不知何时已经散了,而杯底沉着一小片褐色的东西,像是……茶叶?
父亲从不喝速溶咖啡以外的东西,更讨厌喝茶。
门外的咳嗽声停了,接着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林默冲到猫眼旁,往外望去——
楼道里漆黑一片,声控灯没有亮。但在楼梯拐角处,他似乎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一闪而过,那人穿着深色的中山装,和父亲生前最爱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他猛地拉开房门,冷风夹着雨水灌了进来。楼道里空无一人,只有楼梯口的积水里,漂浮着一片新鲜的茶叶。
林默捡起那片茶叶,指尖冰凉。他转身回到客厅,再次看向那本摊开的古籍。在“子时三刻,空楼回响”下面,他刚才没注意到,有人用铅笔淡淡描了个日期——五月二十四日,也就是今天。
而今天,正是父亲的“头七”。
座钟的指针,指向了十一点十五分。
窗外的雨更大了,像是要把整栋楼都淹没。林默盯着那杯凉透的咖啡,忽然觉得,这空楼里的夜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