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十年后，江南梅雨季。

一间普通茶寮里，说书人惊堂木一拍：“诸位可知，当年摄政王临终前，曾留下半卷密信？”台下茶客纷纷倾身，唯有窗边饮茶的中年妇人指尖微颤，竹制茶盏与木桌相碰，发出轻响。

“信中写道——‘若昭宁见此，当知吾从未负杏花之约’。”说书人摇头叹息，“可怜一代权臣，至死都...”话未说完，檐角突然坠下一串雨珠，正巧落在妇人鬓角。她摸出帕子擦拭，帕角绣着的并蒂莲早已褪色。

暮色渐浓时，妇人沿着青石板路走向城郊。荒草间，一座孤坟前摆着几枝新折的杏花。墓碑上未刻姓名，只留一行小字：“此身许国，亦许卿。”她跪坐在泥地里，从袖中掏出泛黄的信笺，正是当年裴砚之藏在御书房暗格里的半卷密信。

“原来你早就写好了。”她轻声呢喃，将信笺贴在胸口，“可你怎知，我真正想要的，不过是与你共赏一次江南烟雨。”话音未落，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母亲，皇舅舅派人送来了新茶。”少女提着竹篮走近，眉眼与姜昭宁年轻时七分相似，“他说今年的雨前龙井，最是...”她突然噤声，看着母亲将信笺点燃。火苗舔舐着字迹，裴砚之的承诺化作灰烬随风飘散。

姜昭宁牵着女儿起身，目光越过坟头，望向云雾缭绕的远山：“走吧，明日带你去看真正的好风景。”暮色中，两人的身影2太监望着纷飞的杏花，想起多年前那个雪夜，曾见太后在御书房外，对着一幅画像落泪。画像中的人玄衣佩剑，眉眼间尽是年少意气。

“陛下，”老太监躬身，“史书会说谎，可这杏花不会。”

晚风掠过宫墙，将杏花吹向江南。那里的孤坟前，几瓣落花静静躺在湿润的泥土上，仿佛时光从未走远。

百年后，皇家陵寝的守墓人常说起怪谈。每逢梅雨季，总有人看见白衣女子徘徊在无名冢前，她手中杏花永不凋零，却无人知晓她的来历。直到某日，考古队在修缮墓室时，于裴砚之衣冠冢的暗格中，发现了半阙残诗：

“烽火燃尽山河色，独留相思未曾灭。

若化青蝶伴君行，不问来世与今劫。“

墨迹斑驳，诗尾还晕染着暗红痕迹，似是血泪所化。与此同时，另一支队伍在江南老宅的枯井中，捞出一柄锈迹斑斑的佩剑，剑柄缠着褪色的红绳，隐约可见刻着“昭宁“二字。

这些发现引发史学界震动，学者们纷纷猜测两人之间隐秘的情感。然而更多真相，早已淹没在岁月长河里。唯有民间流传的戏曲《凤栖梧》经久不衰，戏文中唱道：

“金殿龙椅冷，不及掖庭春。

半生权谋局，一世杏花魂。“

每当戏班唱起这段，台下总有人默默垂泪。有人说，那是因为故事里藏着每个人求而不得的遗憾；也有人说，在某个平行时空里，裴砚之与姜昭宁早已抛开江山枷锁，在杏花微雨中共度余生。而真正的结局，或许就藏在某朵飘落的杏花里，等待有缘人拾起，读懂那段尘封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