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怨念
“快来看,这树干上好像黏了什么东西。”
“刚刚有只绿色的鸟飞过来了……”
“好像快下雨了,咱们回去吧!”
“二娘子醒了!”
阿漪昏迷了整整三天,直到今日才终于转醒,阖府上下总算松了一口气。可她很少说话,偶尔说一两句,却又是像从前那样的胡话。
等到所有侍女都退下,只留含珠一人陪着她时,她突然拉过含珠的手,眼神恳切,似乎有好多话要说,可过了好久,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这三天里,她一直都在做梦,那是一个很长的梦。醒来后,她发现这个梦是那么的真实,真实到仿佛亲身经历一般。
而这个梦,她不能告诉含珠。
她慢慢松开了手,说自己想一个人待着。含珠答应了,离开时看了她两眼才放心。
一切都归于平静,阿漪躺在床上,像从前那样按揉手腕,安扶着“她”的情绪。
可这次不同,手腕处的胀痛让阿漪发觉,“她”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像是要冲破束缚一般。
“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阿漪忍着疼痛小声地问“她”,可“她”一句话也不回应。
可“她”能怎么办呢,短短三天,“她”就看见了如此多的“往事”,这是“她”所不能承受的。
苏梦南,“她”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名字。
三天前,那支簪子刺破阿漪的手腕时,“她”突然发觉自己变得轻盈,像化作了一缕烟,顺着血液流走。也是那时,“她”短暂的离开了阿漪的身体,竟然寄身到了一支簪子上。
一个死物,如何能做“她”的主人?可寄身后,“她”并没有感觉到很不适,只是比不上待在阿漪体内时的自在,“她”想,这支簪子上或许还存有活人气息。
这支簪子带着“她”回到了过去,见证了苏梦南的半辈子。
“她”看见,付从安喜笑颜开地为苏梦南戴上簪子,两个人都很开心。
“她”看见,苏梦南一气之下拔了头上的簪子,可就在簪子即将被掷到地上时,付从安跪在地上抱住了苏梦南的腰。一个跪在地上哭,一个仰着头不让眼泪流出。
“她”看见,仁懿皇帝孟江烟端坐高位,而内舍人苏梦南跪在地上。
“朕本不想惩治清河王府,可他实在是蠢,能死在宸国也算他死得其所”,孟江烟走到苏梦南面前,俯下身去,“若仅仅因为你的一面之词而放过了他,那么朕又算什么呢?皇权又算什么呢?”
苏梦南跪在地上,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说出一句话∶“臣愿意与陛下交换条件,只要您能饶他一命。”
孟江烟并不回应这句话,反而问起了别的问题。
“清河王府不是你的府邸吗?”
“是。”
“这个清河王本该由你来做,是你非要将王位让与你付从安,那么造成这一切的又是谁呢?”
“是……”苏梦南终究没有说出那个字。
“你是朕的恩人,朕不想处置你,但是清河王府必须要得到应有的惩罚,你懂朕的意思吗?”
“请陛下开恩!”
“只要你愿意,你依旧是朕的内舍人,这宫中的诏旨制敕,玺书册命依旧会由你起草,你还是朕最重要之人。”
“臣、臣明白了……”
“明白就好,既如此,那这件事就由你去办,你亲自起草一份诏书。”
“……臣遵旨!”
见苏梦南如此听话,孟江烟也难得高兴地伸手扶起了她,调笑一般地附在她耳边说∶“与我做什么交易都可以吗?”
苏梦南顿时振作起来,她没有想到陛下竟会答应她的要求。
“是,什么都可以!”
肉眼可见的高兴,让孟江烟脸色僵了一瞬,没来由的有些生气,可也仅仅是一瞬间,这位女皇便恢复了刚才的神色。
“你今日把诏书起草好,明日我便告诉你是什么交易。”
“她”明显感觉到一丝不安,什么样的交易能让孟江烟如此轻易答应,只怕是会让苏梦南后悔一辈子的条件。
苏梦南才起草完诏书,孟江烟身边的女官便掐准了时间来请她。
“苏舍人,陛下请您往长乐宫。”
进了长乐宫一处偏殿后,女官恭敬地为苏梦南指路,又说∶“陛下还有些政务未处理完,但想着您劳累了一天,便准备了这汤泉,请跟我来!”
苏梦南却以为孟江烟是真心答应自己,心里越来越有底气。
宫女们伺候苏梦南更衣,又将她送入水中,便都退下了。
“她”看着殿内的一番布置,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殿中燃的香甜到发腻。
没过多久,孟江烟便推门而入。“她”以簪子的形态待在妆台上,注视着这位女皇的一切。孟江烟特意换了一件桃红色衣裙,与平日的庄重威严不同。
“她”不敢再看。
孟江烟走到苏梦南身后,见她已经睡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不是要与我做交易吗,躲我那么远作什么?”
“陛下……想要什么?”
孟江烟脸上的笑意更浓,又多了几分得逞的笑容。
“聪慧如你苏梦南,难道猜不出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吗?”
“陛下……现在可以放了付从安吗?”
孟江烟早料到她的第一句话,心里虽有些不舒服,可这是答应好了的事,不可反悔。
“当然!”
苏梦南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眼泪流了下来,她望向妆台,金簪刺得眼生疼。
还好,不是那个亲手为她戴上簪子的人……
“她”终于明白过来,这簪子上残留的并不是活人气息,而是多年来久久不散的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