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7章 此女性子为何如此霸烈?
天工署。
厢房内。
“小姑,大半夜你把我抓过来作甚,我才刚睡下。”小木鸢十分困倦的躺在小巢穴上,眼睛眼皮垂着,差点都睁不开眼。
“你是不是偷吃了经卷?”公输璇扭头看着它,询问道。
“那个......呃......嘿嘿......我就是嘴馋......”小木鸢顿时清醒了,小翅膀就像手指一样,点点合在一起,略有些尴尬。
“嘴馋也不行,小心你神魂溃散了,到时候我可再也帮不了你了。”公输璇无奈的说道,“宋观为什么会把法家批注经文给你?”
小木鸢兴奋的说出跟宋观合作的事情,听着公输璇扶了扶额头,恨不得把它抓过来敲打一顿,“人家让你反过来监视我,你还真干了,你天生反骨啊。”
“......”小木鸢瘪着嘴巴,解释道:“怎么会小姑,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还是懂得,对了,有个法家修士,好像可以感受到了我的气息。”
公输璇嗯了一声,满脸疑惑,想了下,莫不是吴法守?......“你以后小心点,别轻易把自己的气机散露出去,容易招惹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另外,你绝对不能再吃经文了。”
“可是,我真馋啊,那些食物太难吃了......”小木鸢满脸痛苦,而后张口吐出那卷《开皇律》,委婉道:“小姑,要不闻闻味道行不行?我感觉过段时间,可能要从宋观身上钓出你要的经文了。”
公输璇把宋观注释的经文放在案几上,“不用了,你管好自己就行,我已经和宋观合作了,对了,以后别老问候人家祖宗十八代了,县衙衙役都把话传到署内了,你骂太脏了。”
“......”小木鸢嘴角在抽搐,“小姑,你不是管他叫律令暴徒,我可是跟你统一战线啊,小姑啊小姑,你怎么自己先反水了,还怪我......”
公输璇怪不好意思的把小木鸢嘴巴封住,“今时不同往日啊,我有事,先出一趟门,半个时辰后,封印会自动解除。”
小木鸢手舞足蹈,嘴巴巴拉巴拉在讲各种乱七八糟的话语,但是奈何没有声音,谁也不知道是在控诉还是在抱怨。
公输璇含笑离开厢房。
“看来你已经看到义眼留影了。”公输璇从署内走了出来,看到李清棠一袭青裳,双手环抱着,靠在门前的石狮子上,正侧脸望着明月。
听到公输璇的声音,她扭头过来,微微点头,但并未有任何的情绪,语气略显清冷的说道:“你应该知道,这不足以说服我,而且并不能代表什么,墨家修士自有手段,可以更改义眼的内容。”
公输璇嘴角微微扬起,淡淡的笑了笑,“内容,你相不相信,暂且不论,但是既然你来找我,肯定在某些事情上,已经改变你内心深处的想法,亦或者,你也很想知道,我们究竟查出什么线索,不是吗?”
李清棠环抱着的双手微微拢紧,缄默不语。
李清棠这幅姿态在公输璇看来,完全是说中她心中的想法,所以,李清棠也是抱着“合作”的意愿而来,只是如同最开始她和宋观一样,是否有足够合作的价值,否则谁也不会吐露心声。
“社稷学宫全部都培养出些什么家伙,好吧,我也出自于社稷学宫......”公输璇在心中吐槽一声,看了一眼李清棠,“跟我走一趟。”
李清棠螓首微点。
公输璇一跃而起,站在屋脊上,看着李清棠跟随而至,而她顺势朝着渭水桥的方向而去。
须臾,二人落在渭水桥上。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李清棠站在桥上,美目环顾四周,没有任何动静,但是渭水水面激浪翻动,隐约有发大水的征兆。
“义眼给我。”说着,公输璇接过李清棠递过来的义眼,悬浮在空中,指尖泛着墨家灵气,轻轻点在义眼上。
义眼闪烁光芒,映照出一副湖面,乃是三个人站在渭水桥上,齐齐望着渭南县所在的方向,正是宋观最近所获残印的那副画面。
“右侧是我父亲,背对我们的人,是宋观父亲,而左侧的人,倒也推测过是妖族,但是目前没有任何线索指向是妖族人物。”
“但渭南县地下机关城中“天志殿”的法墨枢中,我父亲以墨家机关术刻意抹掉内容,却直指李沅。我想李沅究竟是谁,你应该比我们更加的熟悉。”
公输璇解释着,看着李清棠略微动容的小表情,自然是断定了此前的推测,她和李沅的关系匪浅。
对此,李清棠并未解释,而是陷入思考中,画面左侧中的人,她也看不出是谁,宋明堂的身影已经完全遮挡了。
但若是按照公输璇所映照而出画面以及所言,那么她爷爷所行,与之所见,已经完全背离,完全不是她从小认识的爷爷。
而双方的线索互相交织之下,定然有一方的线索存在误差,迷惑她的视线以及思维,让对整件事的认知存在偏差。
但是究竟谁是对的?
《野叟曝言》中所增设的回目?
亦或是公输璇手上掌握的这些线索?
一时间,李清棠自感有些混乱,难以辨别,须臾之后,这才看着公输璇,脸色非常不好,当即说道:“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们?”
公输璇看着她质问道:“你是不是想杀宋观?”
李清棠面无表情,并未解释。
“我并不清楚你手里掌握了什么线索,但是当下,我们三人都已经入局,所有线索以及情况未明之前,我们应该通力协作,难道不是吗?此外,宋观也舍命救过你,退一万步说,即便存在恩怨,那些也都是二十年前的恩怨......”
公输璇的话语还未说完,李清棠立即打断她,脸色清冷,沉声道:“公输璇,你真幼稚!你也别试图当宋观的说客,我自有判断!什么叫二十年前的恩怨?难道我族人全部被清算致死,这口气,你要逼我咽下吗?”
“并不是......”公输璇蹙眉,“抱歉,可能是表达有问题......”
公输璇,叹了口气,看着李清棠神色,不再继续说了,怕是这些线索,不足以改变她内心深处的既定想法,根深蒂固太久了,而今查到线索,积压的仇恨正在逐渐爆发,谁也无法劝阻。
眼看李清棠准备离开,她又说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和宋观合作吗?”
李清棠停下脚步,虽然并未说话,但是却有想要听的意思。
“因为这座渭水桥。”公输璇回答。
李清棠略带疑惑的看着她,“这桥是你父亲的遗作,但是我看不出和宋观有什么关系。”
公输璇掌印拍在就近的残桩上,覆盖在上面糯米灰浆脱落,映出光芒,将内中金文呈现而出。
李清棠略微动容,看着当下的场景,美目落在公输璇身上,当即询问道:“这是......你父亲所留下金文?”
公输璇点头嗯了一声,“这些金文,需要法家金文注释和墨家机关术才能解读具体内容,若不是我父亲和法家合作,怎么可能会在桥上留下这些金文,这也是我和宋观夜探地下机关城,所总结而出解读方式!我想,这些已经是我们最大的诚意了。”
说着,公输璇再度将糯米灰浆掩盖而去,所有残桩中所呈现而出金文隐去,没有丝毫的痕迹,旋即她看向李清棠。
李清棠站在原地沉思许久,淡淡的说道:“李沅是我爷爷。”而后起身准备离开,扭头看向公输璇,又说道:“我不相信他,我相信你。内容解读之后,告知我,好自为之。”
话罢,李清棠化作一道流光,掠向高空,而后消失在夜空之中。
公输璇看着她消失的黑点,嘴角微微扬起,长舒一口气,“李清棠这家伙,有一股拗性,真是难搞。不过近期而言,应该不会出现大问题......但是似乎,还有更大的问题要来了。”
公输璇看着渭水河中翻滚的激浪,完全预感到一场水患正在酝酿当中,但是以她微弱的力量,根本无法阻挡。
不久之后,渭水河中,巨大水龙翻滚,层层叠浪而起,冲破渭南县的长夜,将所有人从睡梦中惊醒。
“这什么情况,渭水河又发大水了?”
“这一次的动静更加大了,渭水的浪更加凶猛了!”
“不好了,据说渭水上浮数丈,摧毁无数农田以及村庄,许多避难所已经被破坏了!”
“......”
各种声音在县内响起,百姓们纷纷惊醒,冲上城楼看着远处的景象,心中颇为震撼。
同样也有许多人痛哭流涕。
他们的农田以及所有家产几乎几乎全部被摧毁,所造成的损失不可计量。
......
县衙。
廨舍内。
宋观突然惊醒,额头渗透着冷汗,浑身都湿透了。
他做了个梦,地下机关城“巨物”,从中爬了出来,嘴里不断念叨,“獬豸血,獬豸血。”,这巨物根本就是来索他的命。
“呼......”
宋观长舒一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紧锁着眉头,明显的感觉到县内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赫然是渭水河已经发大水了。
刚欲起身,耳畔响起一道声音。
“罪孽又开始重新计量了吗?”
宋观略微一惊。
这道声音颇为熟悉,赫然是白十七的声音。
上一次在渭水河中,白十七断尾斩杀八品尸体,再次救他。
而后陷入沉睡之中,虽然寄宿于他的獬豸补服中,却像没有任何生机一般的死寂,多次感应,也没有任何反应,不成想竟然在这关键时刻苏醒了。
“白十七,你苏醒了?!”宋观询问,他心中也有许多问题想要询问白十七。
“我支撑不了多久,而且,青丘国方面凭借通缉令,已经发现我的踪迹,不日将会抵达渭南县。”白十七的声音又再次传来。
宋观脸上浮现凝重。
当初白十七携卷青丘国通缉令而来,可见其处境之危险,已是触犯《天律法典》,必须受刑,但最终他以刑名鼎裁决,而获得壹刑剑,却从中得到商君指示“法非人专”,故此他下判决,却遭遇阻碍,而今回想这是有人在背后操控!
宋观思考着,当即说道:“我应该怎么帮你?”
“《青丘律》和青铜徙木令,可掩盖我的气息,短时间内不会被发现。”白十七的声音又再度传来,显得非常虚弱,像是魂灯枯尽,随时可能寂灭。
宋观手中浮现《青丘律》以及青铜徙木令,而后看到獬豸补服上白狐虚影微动,狐尾一卷,将两个物件卷入獬豸补服内,消失不见了。
许久之后,宋观赫然看到獬豸补服上的双爪,各自抓着一卷律令文书以及一块徙木令,颇为惊异,他当即说道:“白十七,我有许多问题不解,想要询问你。”
“我妖丹破损,支撑不了多久,随时可能陷入沉睡中。”
“青丘国狐族内部究竟发生什么事情?这与我父亲是否存在关系?”
宋观思绪乱飞,脑海中闪过各种问题。
但是想来此案由白十七携卷青丘国通缉令而拨开,自然要询问其根源所在,并且父亲在此案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这都是非常关键性的问题。
“狐族变法失败了,《渭水治蝗策》......很......重要......”
白十七口中传来不甘的声音,逐渐变得虚弱,最终像是从未出现过,再度沉睡了。
宋观听着白十七的话语,思考着竟然想不明白任何头绪......如镜花水月,捉摸不透,根本无法联系在一起,当即低语道:
“线索还是太散乱了,看来我也要关注青丘国内部情报。”
这时候。
廨舍外传来冰冷的声音。
“宋观,渭南县内出现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还有心思睡觉?”
“......”
宋观推开西窗,看到吴穗穗站在老槐树下。
她身穿青色渐白稻禾锦纹衣裳,像是禾田画卷在身上,但此时此刻,她峻冷的神色中,有些愠怒,因为悬挂在腰间虫灾瓮中的寓鸟,正在发出生气低鸣声。
宋观与之对视,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吴田官,此言差矣,我正准备赶去现场。”
“呵,县令让你配合我,你就是这般行径?”
“我前来渭南县,未曾碰上一桩好事,河道尚未疏浚,又被大水冲垮,稻田尚未重新种下,又被摧毁,县衙典史又如此懈怠。”
“宋观,我想问问,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身上了吗?”
“......”
宋观微怔,此女性子为何如此霸烈?
不远处的厢房中。
李清棠听到吴穗穗言辞如此激烈,也忍不住暗爽,满是笑容,十分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