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行记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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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行记的源流及其在先唐的发展

从远古蛮荒时代进入到文明社会以来,远足旅行一直是人们认识世界和改变世界的重要途径。中国古代是以农耕文明为基础的宗法社会,讲求安居乐业,唯其如此,所以在常态居住生活之外,旅行就显得尤为重要。旅行不仅可以开阔视野、储备知识、增加经验,而且也在无形之中改变着社会内部的文化结构。因此,自古至今远足出行都是大事。既然是大事,人们自然会以不同的方式记录这些“大事”,纪行书写由此诞生。纪行的传统由来已久,不管是国家还是个人,他们都频繁地书写着有关行旅的历史体验。在诸多纪行体验记录中,文学家对旅行的记录最为出彩。我们追溯中国文学的两大源头——《诗经》和《楚辞》,其中就有很多纪行之作。《诗经》中的《王风·葛藟》《魏风·陟岵》《豳风·东山》《召南·小星》《小雅·采薇》《小雅·小明》《小雅·四牡》《小雅·绵蛮》《小雅·四月》《小雅·何草不黄》等诗就是因不同目的所写的羁旅行役之诗。如果说《诗经》中的纪行之作特点还不明显的话,那么屈原《九章》中的《哀郢》《涉江》等篇章则是典型的纪行之作,如《哀郢》记载的是从郢至陵阳的行程,《涉江》是屈原晚年放逐江南之时从鄂渚入溆浦的一段行程。与《诗经》相比,这两篇作品不仅有了更加明确的行程描写,而且对行旅的体验更加细致入微。汉魏以来的纪行赋在很大程度上延续了这种传统,刘歆的《遂初赋》、班昭的《东征赋》、班彪的《北征赋》、潘岳的《西征赋》、蔡邕的《述行赋》、王粲的《初征赋》、曹植的《述行赋》、崔琰的《述初赋》、陆机的《行思赋》、张载的《叙行赋》、繁钦的《述行赋》、卢谌《征艰赋》等赋作,都是以纪行为中心展开的。所以,行旅从一开始就成了文学创作者关注的重点。

关于旅行的体验和记录可以以“诗赋”的方式来呈现,也可以以“文”的方式呈现。以“文”的方式所呈现的专门记录旅行的纪实著作或者单篇之文,就是行记。诗赋的渲染固然令人印象深刻,但一些纪实之文对行旅的记录也意义深远,其重要性在某种程度上超越了诗赋的记录。因为纪实之文不仅为将来的旅行者提供了富有价值的资讯,而且也慢慢改变着人们的世界观。大体而言,旅行记录可以以纯文学文体和实用文体两种形式来呈现。与“抒情言志”的纯文学作品相比,行记更加注重切实的生活,“实录”是其内核。远行的重要性是行记产生的直接动力。这种远行,可以是国家层面的,也可以是个人层面的。从中国古代的书写传统来看,最初的旅行记录多是由官方完成的,个人很少长途远足,更无相关的著述。李德辉认为“行记孕育于汉代,滋长于魏晋南北朝,盛行于隋唐两宋。明清时期,记载长途旅行的行记更加发达,奇花异卉,磅礴于文学之林,其流风余韵下及近现代,可谓源远流长”[1]。其实,这种看法是不准确的,我们以为行记之作源于先秦。虽然,先秦古籍亡佚严重,我们已无法找到一种专门记录旅行的著述,未免遗憾。但是,这并不代表先秦没有记录行旅之著述。我们依然可以找到一些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