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春雨润物细无声》之三

28、江淑萍抱着弦旋，随着吴奶奶走到楼梯口，又犹豫地止住脚步：“吴奶奶，还是我自己带孩子上镇中心卫生院吧，您在家帮我照看一下，特别是那两个淘气鬼，我有点不放心......“

吴奶奶不耐烦地说：“啧啧，把他们打发回去，不就省心了嘛！“

江淑萍摇摇头说道：“刚才那两个孩子，有几道题没弄明白，我想从镇中心卫生院回来……”

吴奶奶无可奈何地说：“好吧，你赶快带孩子去，这几个孩子我来负责照看。“

29、江淑萍怀抱孩子，匆匆地走在楼梯上。

江淑萍抱着孩子走在校园里。

在学校门口，江淑萍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向回疾走，一直蹩回家门。

江淑萍抹了把汗津津的脸，推门进屋，一手抱孩子，一手打开厨柜，从中取出三个面包、三个咸蛋，放在桌上，气喘吁吁地说：“中午每人一个面包，一个蛋蛋。渴了，大茶壶里面有开水，谁也不许喝生水。“然后走出去。

30、屋内，毛毛像只斗架的公鸡，气势汹汹地和胡彬吵着：“你赔我的冲锋枪，你赔、你赔！”

胡彬也毫不示弱.：“谁叫你让我玩呀？再说我也不是故意让老师没收的，这怎么能怨我呀？”

毛毛：“反正怨你，你负责给我把冲锋枪要回来！”

胡彬：“不怨我，是老师要的，不是我教的。“

毛毛：“你交的，你交的，就是你交的！”说罢，毛毛猛地将胡彬推倒，骑在他身上，举拳便打。

胡彬在毛毛身下挣扎，边哭边吵闹着：“有能耐找江老师去要，欺负我算什么本事。”

杨亚瑛吓得哆哆嗦嗦地靠在窗前，用手捂着脸，一双大眼睛偷偷地从指缝间向外张望。

胡彬在毛毛身下呲牙咧嘴地挣扎着，忽然转动起狡黠的眼睛说：“就算是我给老师的，我负责从老师那里给你要回来，行了吧？“

毛毛：“你想糊弄人！”

胡彬：“谁糊弄你，是小狗。“

毛毛：“说话算数？”

胡彬：“你要不信就‘拉勾'！”

骑在胡彬身上的毛毛伸出了手指和胡彬的手指勾在一起，两个人同声地说：“拉勾、拉勾，谁要骗人是小狗！”拉完勾，两人又狠狠地对击了一掌。

毛毛站起身，又伸手将胡彬拉了起来。

31、天色变得越发阴暗起来了。

江淑萍抱着弦旋走在通往镇中心卫生院的乡镇道路上。

风骤然吹来，拂动着江淑萍的头发、衣襟。

江淑萍望了望天空集聚的乌云，又瞧了瞧路边摇曳着的树木枝条，目光转向弦旋。

江淑萍用手掖了掖裹着弦旋的线毯，加快脚步走着。

32、胡彬眨着机灵的眼睛，和毛毛咬着耳朵轻声细语的嘀咕着……

毛毛一边望着杨亚瑛，一边高兴地点着头。

杨亚英胆怯地低下头，写自己的作业。

圆桌前，毛毛和胡彬一边一个逼问吓得哆哆嗦嗦的杨亚瑛。

胡彬：“杨亚瑛，你看见江老师把毛毛的冲锋枪放在哪里了吗？“

杨亚瑛：“我，我不知道。”

胡彬：“你别怕，江老师回来，咱也不会说是你告的密。”

毛毛：“对，保证不出卖你。“

胡彬：“你要不说，我就不让你写作业。”

毛毛：“还不让你回家！“

胡彬和毛毛使劲地晃动着圆桌，杨亚英的铅笔、橡皮、文具盒、作业本等物品，一件一件地从桌子上掉落在地面上。

杨亚瑛捂着脸，小声抽泣着，肩膀不停地抖动。

毛毛和胡彬交换着自豪的眼神。

胡彬：“快说冲锋枪在哪里，要不就使劲敲桌子，震你的耳朵。”

胡彬敲起圆桌，响声中还加上鼓点：“咚咚锵，咚咚锵.....”

毛毛拉了胡彬一把，向她挤了挤眼睛，小声地说：“别哭啦，她真的哭了。“

胡彬毫不在意，敲得更加起劲。

吴奶奶惊讶地推开房门，看到屋里的情景，气恼地说：“你们翻天啦？“

杨亚瑛犹如见到了大救星，跑过来一把抱住吴奶奶的大腿，“哇……“地哭出声来。

吴奶奶轻轻的拉下杨亚瑛捂在脸上的手，边用围裙给她擦泪边问：“告诉奶奶，他俩谁打你啦？“

“杨亚瑛，我可没碰你！“胡彬先声夺人的嚷道。

“谁，谁也没打我，他们要冲锋枪......“杨亚瑛抽泣着。

“要冲锋枪？还要大炮哪！“吴奶奶没好气地说：“你们老师才离开这么一会儿，你们就耍猴啊？”

胡彬蹲下身把掉在地上的铅笔、橡皮等物件拾起，捧到杨亚瑛面前说：“给，别哭了，谁也没打你……”

毛毛不好意思地耷拉下脑袋，眼睛偷偷看着吴奶奶的脸色。

吴奶奶替杨亚瑛接过胡彬拾起的东西，放在桌上。突然看到桌上分成三份的面包、咸蛋，忍不住地说：“你们江老师可真是八辈子没当过孩子王，就你俩这个样，还给面包咸蛋吃?我要是当你们老师，早两个耳光搧得你们老老实实。快给我坐下，好好写作业！“

吴奶奶拎着毛毛和胡彬的耳朵，把他们按到椅子上坐着，随手拿起鸡毛掸子，吓唬着说：“都给我老实点，再淘气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说罢，端起盛着面包和咸蛋的盘子走出房间。

胡彬从椅子上蹦下来，滑稽转动了一下眼珠，然后用双手扯起嘴巴，扒开眼皮，冲着房门扮着怪相，嘴里叫着：“呜呜呜……我是大灰狼啊，我是大灰狼啊！我要咬人啦！”

毛毛坐在圆桌上开心地笑，两只脚在椅子上不停地扑蹬。

杨亚瑛也被逗得“扑哧“地笑了，一滴眼泪还嵌在睫毛上。忽然，她发现洁白的椅垫套被毛毛蹬上了许多泥脚印，于是敛住笑容，狠盯着毛毛的两只正在乱动的脚。

胡彬：“吴奶奶比江老师还厉害。”

毛毛：“江老师也厉害，她坏！”

杨亚瑛：“不对，江老师不坏，是最好最好的老师。“

毛毛：“好人？好人为什么没收我的冲锋枪？“

杨亚瑛：“那……那是因为你们……”

胡彬：“毛毛别理她，我们自己去找冲锋枪。“

毛毛：“你知道江老师把冲锋枪藏在什么地方吗？”

胡彬：“反正跑不出这个屋子，你爬到床下去找找，我来翻抽屉。“

33、镇中心卫生院的门诊室里。

女护士梁静茹摘下听诊器，对身旁的江淑萍老师说：“你还是带孩子上县城里的医院去吧，值班大夫有事情出去了，我怕……”

江淑萍掏出手绢擦着脸颊上的汗水，很为难地望着窗外已飘起雨丝的天空。

34、程国才局长家的客厅里。

程国才局长望着窗外落下的雨点，焦虑地站起身来对胡医生说：“教我小孙子的那个老师的孩子病了，我想过去看一下......“

胡医生：“哎呀，局长怎么不早说呢，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好吗？“

程局长：“也好，那就辛苦你啦。”

胡医生：“局长，您这话说到哪去了，救死扶伤、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是医生的职责嘛！”

35、程局长推着自行车走出家门。

跟在后边的胡医生眼珠一转，故作惊讶地说：“瞧，我这脑子，我把车钥匙给忘在屋里了。“

程局长：“我给你取去。“

胡医生：“我自己去取，自己去取。“他闪电似地返回屋里，迅速打开皮包，取出两瓶虎骨酒放在茶几上，又笑着跑了出来。

36、小白饭锅的水开了，吴奶奶将淘好的米下到锅内，又将盘里的面包切成片，放进了蒸锅。

37、毛毛虎头虎脑地趴在昏暗的床下，脑门和脸蛋已抹上了花蝴蝶般的印迹，可是，他还在用一根铁勾子，在床底下乱勾。

胡彬伏在立柜抽屉上，翻开一摞识字卡片看看，又打开那捆“动物算算术“瞧瞧，再把一盒红红绿绿的塑料拼音字母倒进卡片堆里......

38、杨亚瑛悄悄打开门，走进了厨房，然后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帕，放在水龙头下淋湿，然后擦着被毛毛蹬脏了的椅子垫套，但上边的黑脚印不但没有被擦掉，反而弄黑了一大片。

杨亚瑛差点急哭了，她强咬着嘴唇，控制着眼泪。

39、毛毛从床底下钻了出来，用脏手揉了揉鸟黑的小鼻子，重重地打了个喷嚏，然后说道：“胡彬，你找到了没有？“

胡彬心虚地摇摇头，又问毛毛：“你呢？”

毛毛又打了个喷嚏：“床底下都找遍了……哎，就剩下那一大盆里的脏衣服没有翻找呢。”

胡彬：“那你快去翻翻，也许就藏在那里面。“

毛毛从大盆里拽出所有的脏衣服，仍然不见冲锋枪的影子。

胡彬则高兴地叫起来：“毛毛，你快来看！”

毛毛奔过去，惊喜地问：“找到了？”

胡彬兴高彩烈地打开纸盒，原来是个眼睛笑眯眯的布娃娃。

毛毛立刻变了脸，用脚踢着椅子，埋怨道：“你糊弄人！”

“谁糊弄人了?我......“胡彬一边扭着布娃娃的肢体，一边委屈地辩解着。

突然，胡彬发现屉里有几支彩色水笔，伸手拿起一支彩色水笔，没好气地在布娃娃脸上、身上乱涂乱画起来，那个漂亮的布娃娃瞬间变成了大花脸。”

“你赔我的冲锋枪……”毛毛冲到胡彬身后吼着。

“急啥？“胡彬怕毛毛看见被涂成花脸的布娃娃，一边应着，一边将布娃娃放进了纸盒，然后，塞进挂衣橱里，并故作镇静地说：“赔就赔，不就是一支冲锋枪嘛，我让爸爸给你买一支还不行？”

毛毛：“你爸爸买不来！”

胡彬：“我爸爸可有能耐了，认识的人多，关系单位也多，什么东西都能买得来。”

毛毛：“那行，叫你爸爸买两支，赔我一支，你再留一支。”

胡彬和毛毛无心写作业，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书包了。

杨亚瑛怕将自己一个人留在屋里，神色有些慌张，颤抖声音说道：“江老师让我们完成了作业之后再走。”

胡彬蔑视地说：“你一个小不点，管得着吗？！”

杨亚瑛哀求地说：“你们都走了，我，我在这害怕。”

毛毛：“那你也回家去呗！”

胡彬：“快走吧，马上要下雨喽！”

40、吴奶奶端着碗筷和热气腾腾的盘子走出厨房。

吴奶奶推开江淑萍家房门，从窗口吹进来的风卷起地上的碎纸屑向门口袭来，只见屋里椅倒桌歪，挂衣橱参差不齐地开着抽屉，大洗衣盆里的脏衣服被拽出盆外……

吴奶奶愣了一会儿，然后走进屋里，放下手里的东西，简单地收拾了一下。

忽听有人敲门，吴奶奶忙开门去看，原来是邮递员.。

邮递员：“江淑萍同志的信。“

吴奶奶接过信，看了看，露出了微笑。

41、雨点不停地打在镇中心卫生院的门诊室的窗户玻璃上。

女护士梁静茹拿着一块塑料布，歉意地说：“看来这雨一时半会也不会停，别再等了，拿这个遮着点，赶紧乘公共汽车去县城的医院吧。”

江淑萍低着头望着弦旋，又抬头注视梁护士的眼睛，激动地接过了塑料布。

42、毛毛、胡彬、杨亚瑛三个孩子冒雨跑回家。

胡彬和毛毛在乡镇的道路上奔跑着，杨亚瑛捂着脑袋，跟在后面跑着。

43、吴奶奶撑着雨伞，手提装着雨衣、雨鞋的尼龙网袋从学校的大门中走了出来。

44、江淑萍家的走廊里。

程国才局长一边用手绢擦着额头上的雨水，一边轻轻的敲门。

在一旁的胡金根医生皱着眉头整理着湿漉漉的衣服。

屋里没有动静。程国才局长仍在固执地敲门。

胡金根医生有些不耐烦了，但他却抑制住自己的情绪，慢慢的走近程国才局长，委婉地说：“没人在家，就算啦！”

程国才局长沉思片刻后，轻轻的点点头，歉意地说：“白白的辛苦你跑一趟啦！“

胡医生：“程局长，这也没什么辛苦的，我看晚上再过来吧。”

程国才局长：“那也好。”

胡金根医生试探地问：“教你孙子的这位老师水平一定很高吧。“

程国才局长：“还行吧。”

胡金根医生：“程局长，我儿子如果是转到县城实验小学有困难的话，那就也让我儿子转到你孙子这个班来，让他们在一起，你看如何？”

程国才局长：“这应该问题不大吧。”

胡金根医生：“这可得谢谢您啦！”

45、毛毛和胡彬站在镇中心街的商店门前避着雨，指点着厨窗里的各种商品，评价着优劣。

46、镇中心卫生院门口。

梁静茹护士目送着怀抱弦旋冒雨而去的江淑萍老师。

突然，骑车归来的胡金根医生的身影闯入梁静茹护士的视野。

梁静茹护士顿时兴奋起来，不顾正在下雨，冒着雨去追江淑萍老师。

“大姐，停一下，请不要走了！”梁静茹护士气喘吁吁地边跑边大声喊着：“大夫，回来了！”

江淑萍老师疑惑地回过头来说：“是吗？“

47、镇中心卫生院门诊大厅里。

胡金根医生给弦旋检查完病情，摘下听诊器，对梁静茹护士说：“先输液，观察一下再说。“

江淑萍焦急地问道：“大夫，孩子患了什么病呀？”

胡医生：“急性肺炎。“

吴奶奶推门刚欲进来，可是听到胡医生和江淑萍说到弦旋的病情时，便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立在那里。

48、静悄悄的镇中心卫生院的走廊内。

毛毛和胡彬像两只小落汤鸡似地扑楞跑进来。在门诊室门前两个人扒着门缝向里面张望。

49、杨亚瑛家的院子里。

杨亚瑛的妈妈张燕坐在板凳上洗衣服，身边的杨亚瑛目不转睛地盯着盆内溢出肥皂沫，一会儿又蹲下身去，伸手和妈妈一起在洗衣板上搓动着。

张燕：“好宝贝，别捣乱，你没看妈在这里直着急吗？“

杨亚瑛：“着急干什么？“

张燕：“妈急着要上镇中心卫生院去一趟。“

杨亚瑛：“我知道了，你要去给我开果味维 C片吧。“

张燕：“瞎打岔，妈想求人给你办转学，我们镇里的孩子也要成为有文化、有知识的人，也要培养出大学生，也要走出这个穷乡僻壤的落后地方。”

“不！妈妈，我不转学，江老师好！“杨亚瑛撒起娇来。

“别闹，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张燕有些不耐烦地斥责着杨亚瑛。

50、镇中心卫生院医生办公桌前。

胡金根医生书写完病历之后，对神情焦虑的江淑萍老师非常严厉地说：“昨天夜里孩子就发烧了，为什么要拖到今天中午才来就诊？“

江淑萍默默地凝视着桌上的病厉，抚在桌上的一只于微微地颤抖着。

“肺炎显然是高烧烧出来的，为什么不早点来呢？嗯？”胡金根医生几乎是在批评江淑萍老师。

江淑萍望着胡医生那双严厉的眼睛，下意识地咬起了嘴唇，眼睛里闪着泪花。

“我说大夫，别绷着脸训人好不好？孩子有病，大人够心急的了。你知道她......“吴奶奶的话还没说完，胡医生就抢过话茬儿：“老大娘，我理解您这做奶奶的心情，可作为医生，我绝对是不能原谅一个对孩子不负责的家长。“

吴奶奶：“什么？”

江淑萍赶忙拉了吴奶奶一把，对胡医生说：“大夫请原谅……我，我应当……”

51、镇中心卫生院门诊室外。

毛毛和胡彬在争辩着。

胡彬神气十足地说：“瞧我爸多厉害，把江老师狠狠地剋了一顿。“

毛毛愤愤不平地说：“你爸爸真凶，有什么了不起的？“

胡彬：“我爸爸就是了不起，求他看病的人可多啦。还有很多人给我爸送礼呢！你爷爷行吗？别看他当局长，还不如我爸爸吃香呢。“

52、镇中心卫生院门诊室内。

胡金根医生态度诚恳地望着江淑萍老师说：“孩子是你的，也是国家的，可你是否尽到了一个家长应尽的责任？”

江淑萍老师以沉默控制着内心的委屈。

站在一旁的吴奶奶插话说道：“你这大夫，一点调查研究也没有。人家结婚五年多了，丈夫一直在祖国边防前线，守卫祖国的南疆大门……”

吴奶奶看了看江淑萍又说道：“这孩子可是这个当老师的妈妈，屎一把尿一把地拉扯大的，她能不拿着孩子当宝贝疙瘩吗？我住在她家隔壁，我对她很了解，今天要不是给几个学生补课……”

江淑萍：“吴奶奶快别说了。“

53、镇中心卫生院门诊室外。

毛毛和胡彬瞪大眼仔细听着吴奶奶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