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游湖惊变
窗棂上的影子纹丝不动，沈静姝屏住呼吸，指尖悄悄扣住枕下的匕首。
“沈姑娘。“低沉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带着几分熟悉的沙哑，“在下叶七。“
沈静姝心头微震——是药圃里那个受伤的男人！她犹豫片刻，还是轻手轻脚地推开半扇窗。
月光下，叶七高大的身影立在窗外。他换了一身墨蓝色劲装，右胸处还隐约透着血色。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在月色中显得格外苍白，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是暗夜中的狼瞳。
“你跟踪我？“沈静姝冷声道，匕首在袖中蓄势待发。
叶七唇角微扬：“路过而已。“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这是龙血竭，解'醉心散'的主药。“
沈静姝没有伸手，目光警惕地在他脸上逡巡：“你怎么知道我需要龙血竭？“
“猜的。“叶七将锦囊放在窗台上，“你今早在松鹤院的表现太过明显。“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耳垂上的翡翠耳坠上，“尤其是闻药那个动作。“
沈静姝后背一凉。这人竟一直暗中观察她！她下意识摸了摸耳坠，这是母亲留下的遗物，从不离身。
“为什么帮我？“她没有去碰那个锦囊。
叶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报恩。“说完转身就要走。
“等等！“沈静姝叫住他，“你到底是谁？“
夜风吹动叶七的衣袍，他的侧脸在月光下如同刀削：“很快你就会知道。“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夜色中。
沈静姝关上窗，打开锦囊。里面是一块暗红色的药材，散发着淡淡的腥甜。确实是上好的龙血竭，价比黄金。她小心地收好药材，心中疑云密布——这个叶七，究竟是什么人？
次日清晨，碧玉急匆匆跑来：“小姐！侯爷派人来说，三日后要在府里设宴，庆祝七殿下平定北疆叛乱凯旋！七殿下点名要来咱们府上呢！“
沈静姝手中的针线一顿。七殿下萧云翊？前世这时候，他应该还在北疆才对。而且为何偏偏选中沈府？
“听说是因为咱们侯爷在军饷调度上立了功。“碧玉继续道，“柳夫人已经忙起来了，说要让静怡小姐在宴会上献舞。“
沈静姝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前世这场宴会是她噩梦的开始——沈静怡在宴会上陷害她打碎御赐花瓶，让她当众出丑，从此名声扫地。
“碧玉，去把我那件月白色绣梅花的衣裙找出来。“她轻声道，“再打听打听七殿下有什么喜好。“
三日转瞬即逝。
宴会这天，沈府张灯结彩。沈静姝站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盛装的自己。月白色银线绣梅花的衣裙衬得她肤若凝脂，翡翠耳坠在烛光下泛着幽幽绿光。她特意在腰间系了一个香囊，里面装着能提神醒脑的草药——前世宴会上，柳氏曾在熏香中动手脚，让她昏昏沉沉。
“小姐真美。“碧玉赞叹道，“像极了先夫人年轻时的模样。“
沈静姝微微一笑。她今天就是要让人想起母亲，尤其是让父亲想起。
前院传来丝竹声，宴会已经开始了。沈静姝不急不缓地走去，刚到花厅门口，就听见沈静怡娇滴滴的声音：
“七殿下，这是家父珍藏的雪山云雾，您尝尝...“
沈静姝抬眼望去。花厅中央，一个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背对着她，身形高大挺拔。那背影莫名熟悉...
男子转身的瞬间，沈静姝的呼吸一滞——剑眉星目，薄唇如刃，赫然是那个自称“叶七“的男人！只是此刻的他再无半分虚弱，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这位是...“萧云翊的目光落在沈静姝脸上，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沈渊连忙介绍：“这是小女静姝。静姝，还不快拜见七殿下！“
沈静姝强自镇定，福身行礼：“臣女参见七殿下。“
“沈姑娘不必多礼。“萧云翊虚扶一下，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手腕，“听闻沈姑娘精通医理？“
沈静姝心头一跳：“平日里喜欢看些医书，因而略知皮毛，不敢当'精通'二字。“
“殿下怎么知道姐姐懂医术？“沈静怡插嘴道，眼中满是嫉妒，“姐姐平日最爱看些杂书，父亲常说她不务正业呢。“
沈渊脸色一沉，正要呵斥，萧云翊却先开口：“医书也算杂书？沈侯治家果然严格。“
这话听着是夸奖，实则暗含讥讽。沈渊面露尴尬，柳氏连忙打圆场：“殿下说笑了。静姝，快入席吧。“
宴会进行到一半，沈静怡果然起身献舞。她穿着一身桃红色纱裙，如同一朵盛放的牡丹。舞姿曼妙，引得满堂喝彩。
“小女献丑了。“柳氏得意道，“她跟着霓裳阁的师傅学了三年...“
萧云翊漫不经心地点头，目光却不时瞟向安静用餐的沈静姝。
舞毕，沈静怡突然提议：“姐姐琴艺极佳，不如也为殿下弹奏一曲？“
沈静姝握筷的手一顿。前世就是这个陷阱——她弹琴时琴弦突然断裂，划伤了手指，在众人面前出尽洋相。
“臣女琴艺粗浅，恐污了殿下尊耳。“她推辞道。
“姐姐莫不是看不起殿下？“沈静怡委屈道，“往日在家可不是这样说的...“
满座宾客都看了过来。沈静姝瞥见柳氏眼中闪过的得意，知道推脱不得。
“既如此，臣女献丑了。“她缓步走向琴案，余光却看见萧云翊对身旁侍卫低语了几句。
素手抚琴，一曲《梅花三弄》悠扬响起。沈静姝全神贯注，随时准备应对琴弦断裂的意外。然而直到曲终，琴弦都完好无损。
“妙哉！“萧云翊率先鼓掌，“沈大姑娘琴艺高超，当赏。“
沈静怡脸色铁青，不敢相信自己的计划竟然落空。她明明让人在琴弦上做了手脚！
沈静姝福身谢礼，目光不经意间与萧云翊相遇。对方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她顿时明白——是他暗中相助。
宴会接近尾声时，一个小丫鬟突然慌慌张张跑来：“侯爷！不好了！老夫人突然吐血了！“
满座哗然。沈渊立刻起身告罪，沈静姝也跟了过去。临走时，她回头看了一眼萧云翊，对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松鹤院里，老夫人面色灰白，嘴角还带着血迹。府医束手无策，连连摇头。
“父亲，“沈静姝突然跪下，“请允许女儿为祖母诊治。“
沈渊皱眉：“你？“
“女儿近日研读母亲留下的医书，发现祖母症状与书中记载的'醉心散'中毒极为相似。“她抬头直视父亲，“若再不解毒，恐怕...“
“胡说八道！“柳氏厉声打断，“老夫人明明是年老体弱，哪来的什么中毒！“
沈静姝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这是解药，只需一试便知。“
沈渊犹豫片刻，终于点头。沈静姝小心地喂老夫人服下药丸，不过半刻钟，老夫人的呼吸就平稳了许多。
“这...这怎么可能？“府医震惊道。
沈渊脸色阴沉如水，目光在柳氏和女儿之间来回扫视。柳氏面如土色，手指绞紧了帕子。
“查！“沈渊怒喝，“彻查老夫人近日的饮食药物！“
趁着混乱，沈静姝悄悄退出房间。她需要喘口气，整理思绪。刚走到后院，一个高大的身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沈姑娘好医术。“萧云翊负手而立，月光下的轮廓如同刀削。
沈静姝福了福身：“多谢殿下今日相助。“
“哦？我助你什么了？“他挑眉。
“那架琴。“沈静姝直视他的眼睛，“殿下派人换了琴弦。“
萧云翊低笑：“聪明。“他向前一步，距离近得能闻到她发间的茉莉香，“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何帮你？“
沈静姝不退反进：“殿下不如先解释，为何要假扮'叶七'接近臣女？“
两人对视片刻，萧云翊突然伸手，指尖轻触她耳垂上的翡翠耳坠：“这对耳坠很特别。“
沈静姝心头一震。母亲临终前曾说，这对耳坠关系重大，务必妥善保管...
“殿下认识这对耳坠？“
萧云翊收回手：“三日后，我会派人送帖邀你游湖。届时，你会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
说完，他转身离去，玄色衣袍在夜风中翻飞，宛如一只展翅的鹰。
沈静姝望着他的背影，心跳如鼓。她隐约感觉到，自己正被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而这漩涡的中心，就是母亲留下的那对翡翠耳坠。
回到房中，她取出耳坠仔细端详。在烛光下，翡翠内部似乎有些细小的纹路...她试着旋转耳坠的托座，突然“咔嗒“一声，耳坠竟然分成了两半！
里面藏着一张卷得极细的纸条，上面只有两个字：
“军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