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希望
“灵儿！你要记住，知人知面不知心，用眼睛是看不出好坏的，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多长时间，你自己事事都要防着人，晓得不？爷爷奶奶陪不了你好久咯。”
老人耐心地教导着。说罢，又吩咐道：“克看你奶奶醒了莫得。再把后面晒的草药翻一哈。”
“哦，好。”小姑娘答应得很快。
老人看着小姑娘满眼心痛。一转头却发现李春生站在眼前。
以为是李春生不知道怎么走，便开口道：“莫找到路吗？你顺着路一直往前走，过两个路口往左拐，60米就看见牌子了。”
李春生犹豫着开口：“不是。我想用药材跟您换一些花生留种。不知道方不方便。”
“不换。”
老人拒绝得很干脆。李春生却自顾自地从肩上取下包袱，放在地上一边打开一边道。
“老先生，您先看看，这是我在大山里采的药，人参，灵芝，血竭，丹参，三七……”
没等李春生说完，就看见老人死死盯着他的包袱。
“你这些血竭，能不能卖给我？”老人声音有些颤抖。
李春生诧异道：“您需要这味药材入药？”
“是我老婆子，前几年遭了车祸，手术后莫得好久躺在床上。”老人沙哑着解释道。
说到这，老人戛然而止，似乎不愿再多说。只是那双浑浊的眼此刻却充满希冀地看着李春生。
看着李春生面露纠结之色，老人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后院传来一阵嘈杂声。
“哐当”
“咔嚓”
“嘶啦”
老人面色一变，迅速起身小跑着朝堂屋后去。紧接着就听老人急切的话透过堂屋传来：
“灵儿，莫事吧？摔疼了莫得？”
“爷爷”小姑娘声音带着哭腔，像只受惊小鹿般嗫喏着，“我把奶奶的药弄到沟里了……”
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睛此时蓄满了泪水，满满的委屈和自责在其中翻涌。
“灵儿不哭，莫事，莫事，爷爷过几天再克采就有哒。”
老人心疼地抚摸着小姑娘的头，轻声安慰着。
李春生想了想还是决定进屋看看。
穿过堂屋，入眼就看见老人颤巍巍地蹲在地上，抱着小姑娘温声安慰着。
一个小小矮矮的凳子旁边，一堆坍塌的木架子，簸箕也滚到远处，一路上洒了不少晒干的药草，也有一些在一旁漆黑的小水沟里飘荡着。
李春生没有说话，默默走到一旁收拾起来。老人见李春生帮自己收拾，嘴里忙道；“不用麻烦，不用麻烦，一会我来收拾。”
“没事的，一点小事，不碍事的。”李春生笑着道。
老人见他坚持便不再开口，任由这个穿着奇怪的年轻人帮着自己收拾残局。
不久，小姑娘的哭声渐渐平息。老人搬出两把椅子，放置在屋檐的阴凉处。待李春生落座后，他才抱着小姑娘，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
待李春生坐定后，老人似乎打开了话匣子问道：“不晓得你怎么称呼？”
“贫道李春生，道号玄微，您可以叫啥都行，出家人不讲这些。”李春生微笑着应道。
不等老人说话，眼眶还带着水雾的小姑娘，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抢先问道：“贫道是什么？”
老人似乎觉得小姑娘没有礼貌，严厉地说道：“大人说话小孩子听。莫要插嘴。”
李春生连忙笑呵呵地摆手，“无妨，无妨”。
接着又道：“贫道就是我自己呀！”说罢，对着小姑娘眨眨眼。
许是害怕老人训斥，小姑娘没有接着说话，只是不停打量着李春生。似乎对他格外好奇。
老人续着屋外的话接着问道：“小道长，不晓得你这几斤血竭能不能卖给我？”
“可以是可以，这些都可以卖给您。”
“不过，这药可不能乱吃，贫道从小就跟着师傅学医，能不能先看看病人情况？”
李春生慎重开口。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容不得李春生不谨慎。
老人迟疑了片刻，随即领着李春生步入一间屋子。
木门打开瞬间，一股混杂着中药的酸臭味瞬间涌入鼻尖。老人熟练地按下开关，昏黄的灯光渐渐亮起。
李春生看着老旧的木床上躺着一个瘦削的老人，薄薄的被单下，老人的身躯仿佛只剩下一副骨架。
“奶奶！”
“奶奶！”
小姑娘轻声呼唤了几声。
床上老人的脑袋微微转动，动作迟缓僵硬，眼睛费力地睁开一条缝，嘴里嘟囔着“嗯……嗯……啊……”的话语，回应着孙女。
“老婆子，我带医生来给你瞧瞧病。”老人此时也开口道。
说罢，便扭头对身后的李春生说道：“麻烦你了，小李医生。”
李春生来到床边，小姑娘机灵地搬来凳子给李春生坐下。
“真乖”李春生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夸奖了一句。
从被单的边缘拿出老人粗糙的手，像是握着一块老树皮。
李春生探出三根手指，搭在老人枯槁的脉门上。
片刻后，见李春生收回手，老人带着期待和急切，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
李春生见老人神情急切，也不拖延，斟酌着开口道：“偏瘫，肢体僵硬，精神障碍，失语症这些都有。”
李春生顿了顿，看着面露绝望的老人，接着说道：“您之前跟我说奶奶前些年出了车祸，还动过手术，结合这些症状，应该是脑出血后遗症。”
李春生叹了口气，缓缓开口：“脑出血后遗症，远不止这些症状，后面还会陆续出现，认知功能减退，说不了话，吞咽困难，甚至还有很高的误吸风险。”
“你胡说。你是坏人。”
“奶奶不会有事的”
“爷爷就是医生，他会治好奶奶的。”
“我不要看见你……”
“我奶奶不会死的。”
小姑娘像一个发怒的小狮子一般，冲着李春生怒吼着。趴在床边握着奶奶的手哭泣起来。
床上的老人感受到孙女的温暖的小手，整个人突然微微颤抖起来，老旧的木板床此时也“吱吱”作响，代老人回应着疼爱的孙女。
站在墙边的老人，听了李春生的话后，原本微嵝的身子，此刻更加岣嵝，脸色也陡然苍白了几分。
老人心里其实很清楚老伴的情况，他早些年还是冯西村的村医，当听到李春生从小学医后，便抱着一丝幻想。
期盼着不一样的结果，期盼着是因为自己学医不精，误判了老伴的病情。
此时，李春生的话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令他万念俱灰。
李春生静静地站在床边，目光深邃地望着爷孙俩，嘴唇紧抿。
他没有再出声，紧锁的眉头和微微颤抖的双手，泄露了他内心的挣扎。
长久的沉默，李春生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开口道。
“我能治。”
这一声“我能治”，仿佛冬日午后的阳光一般，温暖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