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鸳鸯烽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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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进汨罗游子情更怯 拜严慈赖子悲愈浓

火车前行,离汨罗越来越近,二赖子的话渐渐少了起来。

近乡情怯。二赖子虽然到哪里都是个活跃分子,可现在,他眼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离家乡越来越近,他仍然恨这火车开得太慢,慢吞吞的像条老牛,他现在恨不得一步就回到家乡,回到父母身边。

他不知道自己离家这十几年来家里发生了什么变化,他的父母好不好,大爷爷好不好,爷爷好不好,姐姐好不好,姐姐到了待嫁的年龄,是不是出嫁了,出嫁了过得好不好。

还有,故乡的那些小伙伴们现在怎么样了?闾月英、闾兰英只怕出嫁了吧?楚结巴还是那么结巴吗?自己小时候可是没少同他打架。

姚梦琪坐在二赖子身边,像只小猫一样依偎着他。姚梦琪无论什么时候,也不管在什么地方,总是跟着二赖子,形影不离,她是练武之人,又很小就跟二赖子生活在一起,所以对男女之防的思想观念非常淡薄,再加之她对二赖子情深义重,所以她从不怕别人如何看如何议论她,她总是毫不掩饰自己对二赖子的情意。

不知怎的,她现在非常忐忑,虽然二赖子一再说他的妈妈如何好,一定会喜欢上她,但她还是很担心,担心二赖子的家人不喜欢她,担心二赖子的家人不同意自己嫁给二赖子。

她低声对二赖子说:“哥,我害怕。”

望着自己这个像只小猫一样的小妹,二赖子很奇怪,自己这个小妹虽然很温柔,可是面对穷凶极恶的小鬼子却从不畏怯,跟着自己出生入死都好几次了,为什么现在却害怕?

想了一想就明白了,立刻抚着姚梦琪的手背说:“小妹,你不要害怕,你相信我,你这么素丽,这么温柔,又这么有本事,我的父母和亲人一定会喜欢上你的,你不要担心。”

姚梦琪惴惴道:“真的吗?”

二赖子道:“真的,你相信我。”

姚梦琪将头靠在二赖子的肩膀上,柔声道:“我相信哥。”

她的这一举动被莫若雨看在眼里,莫若雨心里立刻不舒服起来。从前她是没有这种感觉的,她知道姚梦琪跟二赖子的感情,不光是她,就是临训班的长官和学员,都很清楚姚梦琪与二赖子的感情。所以,那时候她还会打趣姚梦琪,说姚梦琪是二赖子的跟屁虫,姚梦琪对莫若雨的打趣毫不在意,只是莞尔一笑,一点也没有害羞的样子。

可现在不同,自从对二赖子动了小心思,莫若雨看二赖子的眼神都不一样,而对姚梦琪与二赖子的亲密行为,她就不自在了,心里油然泛起一股酸味。

可她知道,她没有资格吃醋,她不是二赖子什么人,充其量只是朋友而已,但她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二赖子是她第一个近距离接触过的男人,她一定不能让他溜走。

终于到汨罗了,二赖子默默地帮姚梦琪背上背包,自己也背上背包,又提着一个大箱子,那是他和姚梦琪在长沙购买的礼品。

他招呼大家带好随身携带的行李下车。

一踏上月台,二赖子情不自禁地深吸了一口空气。“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虽然从这里到生他养他的故乡还有好几里地,但从踏上月台的那一刻起,二赖子感觉就起了变化,就感觉这里的一切都格外亲切。

汨罗没有专门的出站口,他们在站务人员的指引下,穿过候车室,沿着一条堤坝上了大路,堤坝是人工修筑的,堤坝两边是两个大水塘。

站在大路上,二赖子往北望去,他记得那一次出走就是沿着这条大路往南走进汨罗街的,现在要回去,那就要反方向往北走。

他走在前面,依然默不作声,大家也许猜到了他的心情,也都不做声,跟着他往前走。

二赖子走得很快,除了姚梦琪,一行人都得小跑才跟得上,可走了一会儿,大家就是小跑也跟不上。姚梦琪拉了拉二赖子,说道:“哥,你慢点走。”

二赖子说:“怎么啦?”

姚梦琪说:“大家跟不上。”

二赖子回头一看,后面的队伍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

他放慢了脚步,等着大家赶上来。

忽然他又加快了步伐,很快就追上了前面一个行人,他问那个行人:“请问大哥,去毛栗屋场怎么走?”

二赖子虽然知道去毛栗屋场是往北走,也还记得那条出走的路,但那年他是胡乱走出来的,他总不能沿着他出走的那条旧路走回去吧,他不能带着大家去钻山吧。

那人一见是一男一女两个军官,心里有点害怕。那年月,粮子是横蛮不讲理的代名词,人们见了粮子谁敢不害怕?

二赖子不知道老百姓的这种心理,见那人畏畏缩缩的样子,脸上露出了点笑容,对那人说:“我是毛栗屋场的,很小就出来了,现在不记得回去的路了,麻烦你给我们带路好不好?”

那人听说是毛栗屋场的,这才心里安定了一些,他知道毛栗屋场的村风,那里的人大多醇厚朴实,从不欺压良善。

那人也笑着说:“你们是毛栗屋场的呀,我知道毛栗屋场,就在汨罗江边,我是楚塘的,回家要经过毛栗屋场,你们跟我走就是。”

二赖子大喜。虽然没人带路也一定能找到回家的路,但肯定会弯很多路,会耽误时间。

二赖子叫姚梦琪给那人一块银元,那人拒绝说:“毛栗屋场没多远,而且我这是顺路,要什么钱。”

二赖子从姚梦琪手中拿过钱,一把塞在那人口袋里,说:“顺路也要给钱,你收下吧,你不收我们不好麻烦你。”

那人只好收下了。

那人见后面赶上来的队伍里有军人也有老百姓,还有老人,甚是奇怪,但他没有问,多嘴多舌总是不好。

果然没走多久,那人向右指着远处一个村落和一条岔路对二赖子说:“我就不带你们去了,那个屋场就是毛栗屋场,你们沿着这条路看到有屋场就是的。”

二赖子谢过了那人,那人说了一声:“不用谢。”就往前走了。

二赖子带着大家弯上小路,走没多久,就到了毛栗屋场。

当他老远看见当年玩游戏烧毁的稻草垛的原地,又堆起了一个硕大的稻草垛时,二赖子的心情陡然激动起来,他在心里暗暗叫道: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

想起自己当年的点点滴滴,他的心里涌上一种无以言表的亲切感。

在晒谷坪里的人看到来了一支奇怪的队伍,眼中都露出疑惑的目光,他们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一支既有当兵的也有老百姓的队伍,这支队伍是干什么的,怎么会来这里?

二赖子一眼看见良裁缝拄着晒谷的扒板在看他,他马上走过去立正敬了一个军礼,大声叫道:“良大伯,您好啊!”

良裁缝一愣,说道:“恕我眼拙,你是谁呀?”

二赖子大声道:“我是二赖子呀!”

良裁缝一听说是二赖子,丢下扒板立即抓住二赖子的手,哆嗦着嘴唇说道:“你是二赖子呀,伢子你终于回来了,你可把你耶娘盼得好苦啊!”

晒谷坪里年纪稍大一点的人一见这个年轻英俊的军官竟是当年走失的二赖子时,顿时都围了过来,纷纷拉着二赖子的手说道:“二赖子,是你吗,你到底还是回来了呀!”

二赖子也同那些人一一拉手,凭着自己的记忆亲热地喊着他们的名字,还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哈德门香烟,一一分发给大家。

早有人跑去告诉了闾有福,闾有福跌跌撞撞从里面抢了出来,老远就喊道:“二赖子,我的儿啊!”

二赖子一见,情不自禁地跑过去,一把抱着闾有福,只叫了一声:“爹爹!”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闾有福摸着二赖子那英俊的脸庞,哽咽地问道:“儿呀,你这些年还好吧,你都去了哪呀?”

可不等二赖子回答,一把拉住二赖子的手说道:“快,快去看你娘。”

二赖子随着闾有福来到家里,进了东厢房,就听见万氏躺在床上一边哭一边喊着:“二赖子我的儿我的肉我的心肝你在哪呀!”

二赖子扑过去,一把抱住万氏,大声叫道:“妈妈,我在这里!”

万氏抖嗦着双手在二赖子的脸上摸,脸上眼泪横流,这些年她本来早就哭不出眼泪的,可今天,她竟然又一次涕泗滂沱。

闾有福在一旁哀声说道:“你那一年跑了,你的娘就成天泪流不止,哭着叫着你的名字,把一双眼睛都哭瞎了,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如果你再不回来,只怕就见不到你娘了。”

二赖子听了,连连抽着自己的耳光,叫道:“妈妈,对不起对不起,二赖子大不孝,让妈妈这些年受苦了!”

眼睛里也像汨罗江缺了口,眼泪奔流不息。

很小的时候他就不哭了,这些年,无论多么艰难,无论遇到什么凶险,二赖子也从不掉一滴眼泪,可今天,面对母亲,他不由得流下了忏悔的眼泪。

他觉得,是他给母亲带来了痛苦,是他给母亲造成了身体上的创伤,是他给家里带来不幸,他万死难赎其罪。

万氏紧紧抓住二赖子的手,不让二赖子打自己,她哭着说:“儿呀,你快别打自己了,妈妈不怪你,这些年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你回来了就好。”

说着,竟然没用人搀扶一下撑着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二赖子连忙说:“妈妈,您快躺下。”

万氏说:“我不躺,你回来了,妈妈的病就好了。”

二赖子这时才仔细看着万氏,万氏一张脸惨白如纸,眼睛也灰蒙蒙毫无光泽,悲痛再一次涌上心来,他取下背包,将闾有福扶着坐在万氏身边,脱下帽子丢在地上,就跪在双亲面前,“咚咚咚”地磕着头,只说了一句:“请爹爹妈妈原谅儿的不孝……”

只说了这一句,就大放悲声,再也说不下去了。

万氏连忙对闾有福说:“有福,快把赖子扶起来,莫让他磕了。”

闾有福赶忙去扶二赖子,二赖子不肯起来,闾有福使尽力气也扶不起来,竟然自己也差点跌倒在地,二赖子赶紧起来扶住闾有福。

姚梦琪一直紧跟二赖子进了东厢房,见二赖子哭她也哭得眼睛都红肿了,见二赖子跪倒在地磕头她也跪下磕头,闾有福一眼见一个女军官也跪在地上,赶紧扶起来,疑惑地问:“克强,这位是……”

二赖子一见,拉着姚梦琪对闾有福和万氏说:“爹爹,妈妈,这是二老未来的媳妇,她叫姚梦琪,今年十六岁,是衡阳人。”

闾有福一看,见姚梦琪生得千娇百媚,有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倾国倾城之容,还着一身军官服,更显得英姿飒爽,心下大喜,高兴地说:“好,好!”

万氏听说二赖子带了媳妇回来,更加高兴,一双手四处摸索着说:“媳妇在哪里,快让我看看我的媳妇。”

姚梦琪赶紧走过去,抓住万氏的手,轻声说:“妈妈,我在这里。”

万氏一双手就乱摸,摸到姚梦琪脸上,就仔仔细细摸了起来,笑道:“我的媳妇好素丽。”

姚梦琪羞红了脸,任由万氏摸。

这么大的动静,二赖子也没有看到闾老太爷,以为也跟娘一样病了躺在床上,就说:“爹爹,我大爷爷是不是病了?我得去给大爷爷磕头。”

闾有福悲伤地说:“那年你失踪了,你大爷爷一病不起,由于思虑过度,加之年事已高,已于五年前就去世了。”

二赖子又狠狠抽了自己几个嘴巴,万氏一听二赖子又打自己,心疼地对闾有福说:“有福,你快别让赖子打自己呀!”

挣扎着就要下床来。

二赖子赶紧扶住万氏,又东张西望,对闾有福说:“爹爹,我姐姐呢?”

这时,一直站在床边的一个微胖的妹子叫了一声:“弟弟!”就扑过来一把抱住二赖子哭道:“弟弟,你终于回来了,你还记得姐姐?”

二赖子也哭道:“记得记得,弟弟这些年在外面时时想着家人,自然也时时想着姐姐。”

虾贵道:“我可怜的弟弟,你受苦了。”

二赖子道:“弟弟蒙老天垂怜,弟弟不苦,姐姐这些年可好?”

虾贵说:“姐姐在父母身边,自然很好,就是想弟弟。”

二赖子道:“我也时时想姐姐,我还怕回来看不到姐姐呢!”

虾贵道:“我就在家里,怎会看不到?”

二赖子笑道:“我害怕姐姐嫁人了。”

虾贵脸一红,嗔道:“你一回来就欺负姐姐。”

二赖子笑道:“难道姐姐不嫁人?”

虾贵红脸道:“我不嫁人,我就守着妈妈。”

万氏坐在床上笑道:“傻伢子,妹子哪有不嫁人的。”

虾贵摇摆着身子,朝着万氏撒娇道:“我不嫁,我不嫁嘛!”

万氏笑道:“好好,不嫁就不嫁,让你做老姑娘。”

姚梦琪看着二赖子与虾贵的亲热劲,心里无限羡慕,却被二赖子一把拉过去,对虾贵说:“姐姐,这是你的弟妹,她叫姚梦琪。”

虾贵立刻高兴地抱住姚梦琪,笑道:“琪妹妹,你长得好素丽。”

姚梦琪羞红着脸,也笑道:“姐姐也长得素丽。”

二赖子笑道:“你们互相吹捧,羞也不羞。”

虾贵道:“琪妹妹,我这个弟弟从小就赖,你别听他的。”

姚梦琪羞道:“哥哥他挺好的。”

虾贵道:“琪妹妹,你可不能护着他,他会欺负你的。”

姚梦琪轻声道:“他不会。”

二赖子道:“天地良心,我怎么会欺负小妹?”

虾贵道:“你不欺负她就好,你要是欺负她,姐姐就不认你这个弟弟!”

二赖子嘻嘻笑道:“我不敢。”

姚梦琪看着一旁正笑嘻嘻看着她的二赖子,心里很甜蜜。开始还担心哥哥的家人不喜欢他,没想到哥哥没有骗她,哥哥的家人真的待她很好,哥哥的妈妈、哥哥的姐姐都很喜欢她,哥哥的父亲虽然没有多话,但看自己的眼色也很慈祥,就知道他也很喜欢自己。

她心里温暖极了,也幸福极了。

这时门外响起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二……二赖……子……二……赖……赖子……”

就见从门外挤进来一个武高武大的后生子,指着二赖子说:“你……真是……二赖……子?”

二赖子回身一看,从脸型上和说话的样子就知道是小时候的玩伴楚结巴,他跑过去朝着楚结巴的肩膀上捶了一下,叫道:“楚结巴!”

楚结巴龇牙咧嘴,说道:“哎……哟!你的……手怎么……这么……这么……重?”

又一边揉着肩膀一边笑道:“看……看……样子……这些……年在……在外边……混得……不错,还……还……当了……粮子,还是个……军官,真……真……带劲!”

二赖子笑道:“什么带劲,也就一般般。”

雷子在门外叫道:“二赖子,你别光顾着高兴,也让我们兄弟拜拜老人呀!”

万氏朝着门外说:“赖子,他们是谁呀?”

二赖子说:“他们是我的兄弟。”

万氏说:“你莫叫他们站着,让他们进来吧。”

二赖子说:“就让他们站着吧,东厢房太小了,他们人多。”

万氏说:“那我起来,我们都到堂屋去。”

二赖子说:“妈妈,您躺着,就让他们站在堂屋好了。”

万氏说:“那怎么行,我不躺了,我已经好了,走,都到堂屋去。”

说着就要起来。

二赖子赶紧上前一步扶住万氏,姚梦琪也扶住万氏,两人将万氏扶出东厢房,来到堂屋。

刚一坐下,锤子和雷子就让万氏和闾有福都坐下,带着大家在堂屋里齐刷刷地跪下了,锤子高声道:“给两位老人磕头了!”

磕得烟砖地面“咚咚咚”一片响声。

闾有福赶紧站起来说道:“大家快请起来。”

二赖子也说道:“都起来吧。”

大家就都站了起来。

二赖子拉着吕弘阳他们一一介绍说:“他们也都是我的兄弟,他叫吕弘阳,他叫赵炼石,他叫廖伟东,他叫莫若雨。”

介绍完了,这几个人齐刷刷地朝着闾有福和万氏立正站着,又齐刷刷地敬了一个军礼。

毛栗屋场的人听说二赖子回来了,都纷纷跑了回来,他们站在四周,看见了跪拜和敬礼这一幕,眼睛里无不露出羡慕的眼光。

介绍完了吕弘阳他们,二赖子又拉着老郎中和大爷来到闾有福和万氏面前,对闾有福和万氏说:“这一位是我们拜的干爷爷,是我们的恩人,这一位是我的师父。”

闾有福赶紧抱拳作揖,说道:“小儿不懂事,多蒙关照了。”

老郎中和大爷也抱拳回礼道:“不足挂齿。”

二赖子一眼瞥见从外面跑进来一个人,正是五嗲,五嗲因为得信迟,劳作的田地离屋场较远,故来迟了。

五嗲扔掉锄头一边跑一边喊:“二赖子,二赖子!”

二赖子一见,连忙跑过去,抱着五嗲扑通一声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头,方才叫道:“爷爷!”

姚梦琪一见,就知道是二赖子口里所说的不是亲爷爷的爷爷,便也跑过去跪下磕头。

五嗲见一个女军官跪在自己面前磕头,慌得连忙扶住说道:“当不得,当不得!”

二赖子说道:“当得,她是我的还未结亲的堂客。”

五嗲满心大喜道:“好个素丽的孙媳妇。”

这时闾有福站起来说道:“今天是我家的大喜日子,我失散整整十二年的崽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个媳妇和这么多的贵客,今天我要大摆宴席吃八道(汨罗湘阴地区的一种最高规格的宴席,每桌只有八道菜),屋场里的都不要做饭,我请大家喝酒。”

闾有福当即请象鼻子等人和所有长工去厨房帮忙,只留下五嗲在一起陪着说话。

万氏用手帕擦着眼泪说道:“儿呀,你那一年跑了,你爹爹你爷爷整整找了你一年,哪里没找,后山都翻转了,上至汉口、咸宁、蒲圻、岳阳,下至汨罗、新市、长乐、平江、一直到长沙、株洲、衡阳,还登了报贴了寻人启事,可就是没有你的音信,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又怎么当了粮子,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二赖子坐在万氏身边,拉着万氏的手说:“妈妈,我在外面虽然也吃了点苦,但我运气好,我遇到了一个好爷爷三个好师父,所以总的来说,我过得非常好,这些我先简单跟您说说,以后有时间再跟您慢慢详细说。”

说着,就将那次如何逃进后山,如何去了汨罗,如何爬火车被火车带到了长沙,如何认识了姚梦琪,又如何拜老郎中为爷爷,直到在雪峰山拜师父练武,等等,说了个大概。

二赖子不敢说他受了什么苦,更不敢说遭遇龙卷风的事,怕万氏又哭。

听得毛栗屋场的人唏嘘不已,都道二赖子因祸得福,运气真好。

五嗲曾经被拉壮丁当过兵,他的武术就是在军队里跟一个浙江人学的,他对二赖子小小年纪就当了军官很感兴趣,遂笑道:“赖子,你快说说你怎么会去当粮子的?”

二赖子道:“爷爷,你知道现在日本小鬼子打到了山西河北吗?”

五嗲说道:“我们这里消息不太灵通,但也听到了一点,只知道北边在跟日本人打仗,其他就不知道了。”

二赖子站起来对毛栗屋场的人说:“各位长辈还有兄弟姊妹,我之所以当兵就是因为小鬼子打进来了,小鬼子侵占我们的国土,所到之处,拿我们中国人不当人,他们每到一处,烧杀淫掠,无恶不作,简直禽兽不如。我和小妹在北平跟小鬼子打过仗,打败了撤到了保定一带,遇到了徐永昌主任,他介绍我和小妹在长沙临时军事训练班学习,所以就当了兵。”

五嗲道:“日本粮子真的有那么坏?”

二赖子眼睛里喷着火焰道:“爷爷,小鬼子就不是人,是畜生,我和小妹是亲眼目睹了他们的兽行的,他们杀人连孕妇和几岁的细伢子都不放过,您说他们坏不坏?”

万氏担忧道:“那他们不会打到我们这里来吧?”

二赖子安慰道:“妈妈您不用担心,虽然很难说小鬼子不打到我们这里来,但我们也不要怕他们。我这次回来,还有一件事就是要告诉大家,从现在起我们就要做准备,只要我们准备做得好,小鬼子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闾有福道:“那要如何做准备?”

二赖子说:“没别的,就是大家都武装起来,都练点功夫,小鬼子来的人少就杀他狗娘养的,来多了就躲起来,他们能奈我何?”

这时,族长昌德大嗲拄着拐棍站起来说:“我们毛栗屋场的人为什么姓闾?因为我们是三闾大夫屈原的后代,千百年来我们的祠堂里就供奉着三闾大夫的神像,三闾大夫那种忠贞爱国的精神已经融入到我们的骨子里血液中,我们不能屈服于小鬼子的侵略,所以我们要发扬屈原的精神,小鬼子来了我们就跟他们干到底!”

闾老太爷死后,毛栗屋场的族长就是昌德大嗲。

昌德大嗲的一番话说得大家热血沸腾,大家纷纷说:“干他娘的!”

二赖子听了,也站了起来,激动地说:“昌德大嗲和大家说得好,只要我们齐心协力,拧成一股绳,怕他小鬼子何来!过两天我们就将护村团成立起来,加紧操练,做好准备,我们等着他小鬼子来,来就打他个有来无回!”

楚结巴涨红着脸挥着拳头说:“干!干他娘的!”

奇怪,这一次楚结巴竟然毫不结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