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3章 好戏开场
溧阳公主!
本宫的爱女。
嫁给侯景这个胡人老货?
太子萧纲虎躯一震,心想张綰你个老东西,又不是礼部出身,这操的哪门子心思?看本宫不扒了你的皮。
“父皇,溧阳年且尚幼,许不得呀!”
萧纲心急如焚,仓促出列间木履断裂,身形一个趔趄,差些摔下御阶。
好在中书舍人朱异扶了一把,萧纲也不顾那断裂的木履,拜求父皇,希望能够驳斥这桩婚事。
左仆射张缵更是被他这四弟破天荒一言,惊得合不着嘴。
张缵眼角余光瞥向岳阳王,心中逐渐明朗,暗道完了,四弟定是中了这恶王的圈套了!
萧詧看着眼前这一切,嘴角慢慢勾起弧度。
好戏就要开场了!
侯景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思,于第十八班列欣赏这难得的朝堂好戏。
不料这御史大夫话锋一转,竟给他做起媒来了。
晃过神来的侯景,不觉已成局中人。他慌忙上前拜请,“臣景之妻儿在北地皆遭迫害,如今孑然一身,还望陛下赐予婚配,也好让臣景有个归宿。”
侯景说着,心中暗道,这岳阳王果然好本事,竟连御史大夫都指使得动。
萧詧面色如常,看着狼狈模样的太子萧纲,这场好戏,他得努力装成一个看客,一个局外人。
梁帝打量了一眼儿子萧纲,又抬眼看向年过半百的侯景,最后停在孙儿岳阳王身上。
继而收回目光,问道:“溧阳呀!多大了?”
萧纲张了张嘴,本想回一十有三,想了想又改口道:“还未满十三。”
“还未十三,那确实年幼了些。”梁帝思索片刻,缓缓朝侯景道:“侯爱卿,溧阳公主尚且年幼,不如为你择一高门女子婚配,可否?”
侯景闻言阴下脸来,心想萧衍老儿,你们父子二人未免太过小气,竟是连公主都不愿许配。
可刹那间又恢复如常,“既然公主尚未成年,那臣景也只好再苦等一年了。”
噗……
萧詧强按心头笑意,肚子都给憋疼了。
侯景呀侯景,真是人才,你知道你这句‘再苦等一年‘,能给萧纲带来多大阴影么?
萧纲闻言虎躯一颤,不是,他怎的就非得盯上自己女儿了呢!原来那几箱奇珍异宝,不是白送的啊!
萧纲眼角余光狠狠瞥向左仆射张缵,心想瞧你们张家干的好事!
却发现张缵的眼神正往岳阳王那飘,顿时顺着眼光而去,这才恍然大悟。
好你个恶侄,竟敢拿本宫爱女开刀。
一时间,竟气得牙齿发颤。
侯景言尽于此,梁帝也拉不下脸来推脱,毕竟方才还称赞有加,若是此时不允,不免会落下一个刻薄寡恩的名讳。
况且,若是牺牲一个公主,便能拴住这个骁将的心,他日若外放河南,也好有个宗室掣肘。
收回思绪,梁帝微微颔首,“侯爱卿如此痴情,朕便准了这门亲事,来年开春,再行成亲之礼……”
萧纲大惊失色,“可是……”
话未完,却被梁帝一个凶狠眼神硬生生顶了回来,只道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于是。
今日朝会。
萧詧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工部侍郎‘好帮手‘。
太子萧纲莫名其妙捡了一个‘好女婿‘。
最后,朝会在一片沉郁氛围下散去,人人心中都各有所思。
殿外。
“岳阳王!”
狠厉的嘶吼传来。
萧詧面带微笑,转身道:“恭喜皇三叔择得佳婿。”
萧纲怒道:“好好好,莫非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说着又凑近几分,满眼历色,“想争储君之位?真以为本宫不敢杀你么?”
萧纲怒极,青筋于脉络中暴起,方才张缵与他耳语,这才确信全拜这恶侄所赐。
萧詧爽朗一笑,拍了拍他皇三叔的肩头,“同胞长兄都杀得,还有什么杀不得?”说着,转身欲走,却又复耳道:“对了,这‘好女婿‘好似还年长皇三叔您一岁,侄儿还要给您一个忠告,千万别喝他给您斟的酒。”
说着,又贴进几分,“有毒。”
言毕,萧詧爽朗一笑,拂袖而去。
萧纲双手攥紧,冷汗霎时浸湿衣襟,耳畔不断回响着那句“同胞兄长都杀得”,心中方寸大乱。
后面莫名其妙之言,萧纲已然听不下去。
他怎么会知道的?
不可能,一定是想诈我!
对对对,不成,本宫得回东福省,与太子妃好好合计合计。
司马门前,张缵一把拦在张綰牛车前。
“兄长这是为何?”
张缵却是一脸怒容,“从前,你自视清高,闯了多少祸事?为兄知道你刚正不阿,御史大夫本该如此,可你不该给岳阳王当枪使,如今得罪了太子殿下了,大祸临头了还不自知?”
一番说教,哪知张綰却撇过脸去,“兄长莫要胡言,此间都是弟之所为,与岳阳王何干?此事于国家有利,就算临祸,弟坦然赴死而已,并无悔恨。”
说罢,让驾牛车夫绕过了兄长,扬长而去。
张缵哀叹一声,官场如战场,护了这个四弟多年,到头来却成了他的麻烦。
难道要走到割袍断义那一步么?
张缵登上马车,心中久久无法平复。
东阳门外。
侯景于马车外驻足。
侧坐于车辕的王伟摇起了纸扇,“建康这就闷热起来了?”
见侯景并不搭腔,转而道:“也不知,这南人是如何下聘礼的,不管如何,先让东宫纳聘为妙,省得反悔。”
侯景却有些心不在焉,“本以为是昨夜醉语,却道成了真,你说岳阳王是真心为之,还是另有所图?真就不怕咱与太子结成亲家,联手对付他么?”
方才朝堂的一幕幕,侯景已事无巨细都告知了王伟。
王伟收起扇子,沉吟道:“倘若岳阳王料定太子不舍呢?如此一来,大将军反而会与太子闹得更僵,起码明年开春前是这样。
岳阳王其智近妖,这招借刀杀人,算准了所有人。”
说着,王伟凑近了几分,右手在脖颈处比划了一下,“要么臣服,要么借太子之手咔……”
侯景当然知道其中利害,他不希望有一个聪明人骑在他头上,也不希望与一个聪明人为敌。
眼下,他十分矛盾,理不出头绪来。
“莫急下定论,待佛塔筑成后,咱先回河南领军,稳住地盘再行谋划。”
“到时恐怕岳阳王羽翼丰满……”
侯景跺了跺长了半寸的左脚,或许他的眼光不及王伟长远,可他对岳阳王却动不来杀心。
是恐惧?还是其它……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来了。”侯景望向了东阳门。
萧詧策马而出,远远看到侯景与王伟的身形,一挥马鞭,便奔了过去。
“大将军,贺喜贺喜。”
侯景摆正了神色,“岳阳王好手段。”
萧詧板过脸,一本正经道:“方才朝会,孤可只字未言,哪里来的好手段?”
王伟嘴角抽了抽,心想你要是开口,那指定坏事了。
两方闲谈一阵,不觉已到日中。
萧詧为侯景担保,有同泰寺高僧可为之测和八字,又推荐了一位礼部侍郎,方便侯景熟悉迎娶公主的流程。
两方相视而笑,却各怀鬼胎,于岔路口分道扬镳。
萧詧策马直扑同泰寺,与侯景闲谈耽搁许久,想必那位新任大匠卿陆桓已达营造所在,他皇三叔硬塞来的人,不知会玩出什么新花样!
PS:景纳帝女溧阳公主,公主有美色,景惑之,妨于政事——《南史·卷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