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保质期黑洞

二手房挂牌第三天，暴雨冲刷着“急售“告示。

来看房的情侣在玄关踟蹰，女生高跟鞋在水渍倒影里破碎。

“这霉味...“她掩住口鼻，男友用皮鞋尖踢开墙角发黑的拼图——那是小川化疗前拼好的《星空》。

周振海蹲下擦拭水迹，看见拼图背面有铅笔写的秘密：第427块写着“爸爸别哭“，第618块画着笑脸。

雨滴砸在阳台防盗网上的声音，像极了小川第一次化疗时咬碎的计时器。

房产交易中心的中央空调喷出腐水味的冷气时，周振海发现合同上的指纹消失了。

买家律师的鳄鱼皮鞋尖敲击着地砖裂缝：“房内死过白血病患儿的事，您涉嫌隐瞒。”

玻璃幕墙外，周振海看到小川正蹲在梧桐树下喂流浪猫。

化疗让孩子宽大的病号服灌满秋风，却不妨碍他掏出偷偷藏起的鳕鱼肠。

“它们也找不到家了吗？“

小川挠着橘猫下巴，猫崽们正撕扯他掉落的毛线帽。

当晚整理搬家纸箱时，周振海发现《星空》拼图背面密密麻麻写满日期。原来每块拼图都记录着住院时光：“3月7日王阿姨送草莓“

“5月12日爸爸在陪护床打鼾“

“6月18日学会自己换输液报警器“。

最中央的拼块用红笔圈着：“等病好了，我要在阳台给爸爸种向日葵“。

前夜暴雨冲垮了凶宅门前的梧桐，树根掀翻处露出半截石膏手臂——是前任业主孩子遗落的解剖模型。

邻居们举着手机围成审判圈，直播标题闪烁：“瘟楼现尸骸！白血病会传染！”

周振海挥舞购房合同驱赶人群，纸页间飘落小川的数学作业本，最后一题答案被血迹晕染：

**证明：**

1.父亲的眼泪密度=1.025g/cm³（与海水相同）

2.我的细胞裂解速率=0.73%/小时

**故：**当化疗周期＞49天，父亲将溺毙于自身盐分

小川在急诊室拆解呼吸面罩时，周振海正跪在典当行切割结婚照。

钢化玻璃裂成蛛网的瞬间，他看见妻子腹部的妊娠纹在相纸里蠕动——那是七年前保胎注射留下的疤痕，此刻正与儿子PICC管感染的红肿轨迹重叠。

“胎盘干细胞需要直系亲属签字。”

冻存中心的女职员涂着豆沙色唇膏，

“但您夫人签署的是单方面赠与协议。”

她推来的文件上，妻子字迹在死亡证明下泛出磷光：

“若取用此样本，小川须放弃父亲监护权。”

地铁隧道刮来腥风，周振海抱着协议箱跌坐在末班车角落。

对面车窗突然映出小川的身影——孩子正用美工刀修改病房日历，把“移植手术日”划成“回家日”。

血迹在玻璃上蜿蜒，拼成新房的门牌号码。

凌晨的医院天台，父子俩在月光下对质。

小川掏出偷办的遗体捐赠卡：“眼角膜能换三个月靶向药。”

周振海抢过卡片撕碎，碎屑被风卷成灰蝶，落在他们搬离的新房阳台——此刻正被法拍广告覆盖。

“你妈在等你。”

周振海抖开冻存协议，却发现小川早用化疗药水涂改了签字栏。

孩子腕上的电子表突然倒计时，这是自设的生命余额计数器：“还剩21天，刚好等到向日葵开花。”

殡仪馆寄来的骨灰盒开始发热，周振海撬开镀金锁扣，里面是妻子当年被截留的胎盘干细胞——活性物质正在高温中极速衰变。

冰箱里的蛋糕长出青霉，夜光星星集体熄灭，唯有凶宅墙角的自燃拼图灰烬，在暴雨中重新排列成染色体图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