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潮汐邂后
滨海小城的阳光总是来得格外温柔。陈程躺在沙滩椅上，望着远处海天相接处的货轮剪影，手中的冰镇啤酒已经凝结出细密的水珠。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主动申请休假，却鬼使神差地选了这座以深海养殖闻名的港口城市——潜意识里，或许还在寻找那个缠绕不去的“海神号”谜团。
“先生，需要遮阳伞吗？”戴着草帽的服务员推着冷饮车经过，车筐里的芒果冰沙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陈程刚要开口，忽然瞥见沙滩尽头的礁石群旁，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支画架。
白色连衣裙被海风吹得轻轻扬起，露出脚踝处的蓝色刺青。陈程猛地坐直身子，啤酒瓶在沙滩上砸出个小坑。那个刺青的形状，分明是他们在刘峰口供里见过的犯罪组织标志。
“林丹？”他站起身，沙粒从指缝间簌簌滑落。
写生的人闻声回头，草帽檐下露出那双他再熟悉不过的眼睛。林丹显然也吃了一惊，调色盘里的钴蓝色颜料泼溅在画布上，晕染成一片汹涌的海浪。
“陈程？”她慌忙摘下草帽，耳后别着的贝壳发卡折射出细碎的光，“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程这才注意到她的装束：白色亚麻连衣裙配草编包，完全没有平日里的干练模样。更让他惊讶的是，画布上的风景——深蓝的海水中漂浮着无数发光的水母，这不正是他在幻觉中见过的场景？
“我……来散心。”陈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却发现配枪被锁在酒店保险箱里。海浪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他想起在蓄水池底看到的那个符号。
林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画布，嘴角扬起一丝苦笑：“从医院醒来后，我总是梦见这片海。”她蘸了蘸钛白色颜料，在水母群上方点出一轮残月，“医生说这是创伤后应激反应。”
陈程突然注意到她手腕内侧的新伤痕，细如发丝的疤痕蜿蜒着没入袖口。他张了张嘴，却听见远处传来摩托艇的轰鸣。三个戴着墨镜的壮汉正从沙滩另一端走来，他们的脚踝上都戴着同款银色脚链。
“去买点喝的吧。”陈程突然抓住林丹的手腕，拽着她往商业街方向走。经过冷饮车时，他顺手拿了两杯芒果冰沙，“我请客。”
林丹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配合地加快了脚步。直到走进一家挂满贝壳风铃的纪念品店，陈程才松开手，假装挑选起冰箱贴。
“那些人，”他压低声音，“脚链上的纹路，和刘峰电脑里的加密文件图案一致。”
林丹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她不动声色地拿出手机，借着自拍的角度偷拍了一张照片：“滨海警局的王警官是我警校同学，我让他查查这伙人的底细。”
陈程点点头，目光扫过货架上的海洋主题摆件。一个水晶球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里面封存着一艘微型货轮，船身上隐约可见“海神号”的字样。
“老板，这个多少钱？”他拿起水晶球，发现底座内侧刻着一行小字：“深海馈赠，小心暗流。”
林丹凑过来，看到那行字时瞳孔微微收缩：“这是当地渔民手工制作的，我昨天在码头见过类似的。”她的手指轻轻抚过水晶球表面，“陈程，你看这货轮的涂装，和我们查到的‘海神号’改装时间完全吻合。”
陈程立刻掏出钱包：“老板，我要这个。”
就在这时，先前那三个壮汉走进了纪念品店。为首的光头男子径直走向收银台，将一叠现金拍在柜台上：“把所有刻着三叉戟标志的东西包起来。”
陈程和林丹对视一眼，默契地分头行动。陈程继续挑选商品，林丹则假装在另一侧货架前徘徊。当光头男子带着手下离开后，老板娘突然从柜台下摸出个U盘：“刚才那位警官小姐，这个是给你们的。”
林丹惊讶地接过U盘：“您认识我？”
老板娘指了指她胸前的贝壳发卡：“昨天您在码头写生时，我见过这个发卡。王警官叮嘱过，如果有戴这种发卡的人出现，就把这个交给她。”
回到酒店房间，陈程迫不及待地插入U盘。里面是一段监控录像，画面显示的正是三天前的码头：光头男子将几个黑色箱子装上一艘快艇，船身上喷涂着“深海养殖”的字样。
“等等，”林丹突然暂停画面，“你看这个箱子的标识，和刘峰交代的毒品包装完全一致。”
陈程凑近屏幕，果然在箱角发现了那个熟悉的三叉戟标志。他立刻联系滨海警局，却被告知王警官正在出警。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林丹看向窗外渐暗的天色，“那些人突然大批量收购三叉戟纪念品，很可能是在转移货物。”
陈程抓起配枪塞进腰间：“去码头看看。”
两人刚走出酒店，就听见远处传来警笛声。一辆闪着警灯的越野车突然停在他们面前，王警官探出头：“快上车！我们在‘海神号’上发现了暗舱，里面全是……”
话音未落，一声巨响从港口方向传来。陈程看见海面上升起巨大的火球，浓烟中隐约可见“海神号”的轮廓。
“糟了！”林丹掏出手机，“他们在销毁证据！”
王警官猛踩油门：“已经封锁港口了，但……”他的声音突然颤抖起来，“船上还有三十名船员。”
陈程握紧了拳头，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在经过一家渔具店时，他突然注意到橱窗里的潜水装备——那些氧气瓶的型号，和他在幻觉中看到的完全相同。
“停车！”陈程大喊。
王警官紧急刹车，轮胎在路面划出刺耳的声响。陈程指着渔具店：“那些氧气瓶，是黑市上流通的军用型号。”
林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犯罪组织很可能通过渔船运输毒品，再利用养殖基地进行伪装。”
王警官脸色铁青：“我马上通知缉私队。”
就在这时，陈程的手机震动起来。一条匿名短信弹出：“想要真相，独自来灯塔。”
发件人号码是空白的，短信末尾附着一张照片——戴着贝壳发卡的林丹被捆在铁椅上，背后是旋转的灯塔光束。
“是陷阱。”林丹看着照片，声音却异常冷静，“他们想引你上钩。”
陈程摸出配枪检查弹夹：“我知道。”
“我和你一起去。”林丹掏出备用警徽别在腰间。
王警官刚要阻止，陈程已经打开车门：“联系特警队，坐标灯塔。”他转头看向林丹，“这次换我保护你。”
暮色中的灯塔像柄巨剑插入海面。陈程贴着岩壁前行，海风裹挟着咸涩的水雾扑面而来。当他终于到达塔顶时，看见林丹正站在望远镜前，手中握着张泛黄的航海图。
“他们早就撤走了。”林丹转身，发梢还沾着海水，“但你看这个。”
航海图上用红笔圈出了几十个坐标点，每个点都标注着“海神号”的名字。陈程注意到其中一个坐标正是他们此刻所在的灯塔位置。
“这是……”
“毒品交易路线。”林丹指了指远处的货轮，“所有坐标点都在‘海神号’的保险理赔范围内。”
陈程突然感到一阵眩晕，那些在幻觉中见过的海底洞穴，此刻正在海图上以另一种形式呈现。他掏出水晶球，对着灯塔光束看去，发现里面的货轮模型正在缓缓转动。
“陈程，”林丹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你知道为什么我总梦见这片海吗？”她摘下贝壳发卡，放在掌心，“因为我父亲就是在这片海域失踪的，那年他出海捕捞，再也没回来。”
陈程愣住了。他看着林丹泛红的眼眶，突然想起自己父亲送的怀表——那个同样在海上遇难的老船长。
“我加入警队，就是为了找出害死父亲的真相。”林丹将发卡放回原处，“现在看来，我们要找的真相，可能比想象中更深。”
海面上，一轮满月正缓缓升起。陈程握住林丹的手，看着灯塔光束扫过的茫茫大海，突然明白：那些在深海中沉睡的秘密，终将在月光下浮现。而他们要做的，就是成为刺破黑暗的第一缕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