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0章 救灾
整个梧桐县都笼罩在旱灾的阴影之下。
炽热的骄阳,从破晓就毫无保留地炙烤着大地,直至夜幕降临,那灼人的温度也未曾有丝毫减退,空气中还弥漫着焦糊味。
庄稼在干裂的土地上枯死,河渠见底,裂缝如狰狞的巨兽之口,肆意蔓延。
乡里的水井似乎瞬间干涸,百姓们只能四处寻觅水源,哪怕是浑浊不堪的泥水也如获至宝。
就连城外唯一的水源月牙泉,水位也急剧下降,露出大片惨白的沙底。
这几日,太阳似乎稍稍收敛了些光芒,可大地的干渴却依旧难以缓解,要不是半月前从邻县紧急调运了一批水车,梧桐县恐怕早已陷入无水可用的绝境。
救灾营地设在清平镇东头的土坡上,坡是土丘,二十来丈高,形状像倒扣的大碗。
上面稀稀拉拉长着几株耐旱的荆棘,当地人称它秃子坡。
一位身形清瘦的中年官员,头戴褐色斗笠,身着褪色的官服,顶着烈日,沿着尘土飞扬的道路,朝救灾营地所在的秃子坡走去。
县令亲临梧桐县旱灾救援营地,瞬间引发一阵骚动。
许多面黄肌瘦的灾民围了上来:“刘县令来了,这下有救了。”
“大人定会想法子让咱们活下去!!”
刘县令走在泥路上,不停地擦着汗,旁边清平镇镇长董书赶忙递上来一个水袋。
刘县令喉结滚动,盯着远处干裂的农田,“这水,留给有需要的百姓,咱们先上前面看看。”
“董书,第二批水车什么时候到?”
刘县令脚步匆匆,按理来说,旱灾影响多呈连片态势,但这次却邪的很,毫无征兆,且只逮着梧桐县肆虐。
很难不与贾道长口中的“尸仙”相联系。
董书恭敬应道:“刚接到快马传信,水和赈灾粮昨夜在唐南县已经开始装车,今天晌午就启程,明晨应能运抵此地。”
“好。”
两人很快来到秃子坡,上面搭起几片营帐,灾民挤挤攘攘,有官员在分发米粥。
“奶奶,醒醒……”
一个嘴皮干燥的小男孩小心端着粥从人群中挤出来,蹲在草垛旁,那里躺着一个紧闭双眼的老妇人。
“有粥了,有粥了……”
可那老妇人面色苍白,显然是早就没了呼吸。
小男孩还在奇怪,为什么奶奶不吃粥,旁边的刘县令叹了口气,“孩子,自己吃吧……你奶奶已经死了……”
男孩显然知道“死”是什么意思,端着粥就哭了出来,随即旁边两个男人赶来将那老妇人的尸体拖走,随意地扔进死人堆里。
一路上,刘县令看得是心惊肉跳。
可祸不单行,旱灾的发生往往伴随着蝗灾,他立住脚步,对身旁另一官员道:
“王原,你去拟一份应对蝗灾旱灾的章程,明日一早便呈到我案头。”
见县令忧心忡忡,董书斟酌着开口道:
“……半个月前,有几个青年上山除虎,名声大噪,可我听有人说,是有个道士替他们出手,可能是贾道长……”
“嗯?此话当真?”
刘县令眼里闪过一丝光彩,“道长此时在何处?”
“应是在牛心村里借宿。”
“那快快有请!不行,这种事还是我亲自去一趟为好……”
…………
与此同时,牛心村篱笆院里。
贾道时从怀里掏出一大袋小米,放在石桌上。
“道长……这哪好意思……”宁父嗫嚅着盯着那袋米,脚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您帮了我们这么多,还天天往这送粮食……”
贾道时出手打断,“在下受二老诸多照顾,眼下县里受了灾,这不过是举手之劳。”
这些日送来的小米,都是他从清风宗后山的粮仓里搜得,基本上是白捡的。
“爹,道长的一片好心,你就收着吧!”
打着伞的宁笑笑站在贾道时身旁,拿起将那袋小米往他怀里轻轻一塞。
“这段时间,若不是道长时常周济,咱一家人在这大旱里,怕是早就撑不下去了!”
宁母眼眶泛红,连忙跟贾道时道谢,双手接过小米往伙房去了。
不一会,有一对年轻夫妇领着个瘦弱的孩子敲了敲门,悄悄走了进来。
宁父此时坐在凳子,见熟人进来,脸上闪过无奈。
“叔……”
年轻男人搓着粗糙的双手,欲言又止,脸上闪过一丝难为情。
一旁的嫂子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说道:“宁叔,实在对不住,我们家已经断粮两天了,孩子饿得直哭……听说您家还有些存粮,能不能……借我们一点救救急。”
说着,她轻轻拍了拍躲在身后的小孩,小孩像是受了委屈,小声抽泣起来。
男人难开口,女人就在石桌旁坐下,诚恳跟宁父攀谈,过了一会,哭着跪在地上,拿出手帕擦起眼泪来。
那小孩也不懂什么,基本上是父母教他哭的,看到贾道时坐在枣树旁一边啃饼子一边擦拭剑,好奇地凑过来。
贾道时看他可怜,掰了块扔给他,吃完又眼巴巴盯着自己手中的饼子。
贾道时叹了口气,从怀里又掏出一块干粮来,他倒不心疼,只是这时切忌同情心泛滥,这么多灾民他也救不过来。
更何况灾时人心惶惶,对这些灾民来说,保全今日明日仍是未知数,他能做的只有先照顾好宁笑笑父母。
“吃吧。”
小孩也不道谢,只是接过饼子,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
舔了舔手指,小孩抬起脸。
“哥,啥叫逃荒嘞?”
贾道时仍低着头擦剑,“没有吃的了,你愿意饿死啊?”
“不愿意。”
“不愿意饿死,出去寻吃的就叫逃荒。”
贾道时一边说着一边望向门外,那里摆着一辆木板车,车上捆着被褥锅盆。
据这几日的消息,也就梧桐县受了灾,许多人赶不上赈灾粮,就拖家带口跑到别的县里避灾。
不过就算离开,也未必能讨到活路。
这时,宁父终于受不了女人的软磨硬泡,跟宁母稍商量一番,本来平日人家也会稍稍照顾自家生意,索性两不相欠。
于是女人从宁父这拿了三升米,感恩戴德地离去了。
是夜,贾道时睡得浅,这两日剑都是放在枕边的,就怕有贼人趁着夜色偷袭。
窗外突然响起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以及有人低声交谈的声音。
“是这家?”
“他家住着个拿剑的道士,咱可得小心了。”
“怂蛋!就是个叼毛都没长齐的雏,怕他作甚?!”
贾道时迅速从床上翻身坐起,在窗上戳了个小洞,向外面看去。
两个漆黑的人影在偷摸站在院子里,手里的长刀泛着森然冷光。
他稍稍松了一口气,不过是两个动了歪心思的地痞。
在牛心村这几日,贾道时也见过这两人,是村子里有名的王家二兄弟,平日里游手好闲,调戏妇女,欺压良民,并以此为乐。
杀他们也算为民除害,完全用不上剑,让他们多喘一口气都算自己妇人之仁。
不过,还是不要在院子里弄出动静,省的扰了二老的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