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半幅春宫图
诵读《大学》的声音被春晨湿冷的寒风揉碎,响彻在整座太学府邸中。
南宋时期的太学归于国子监下,除了掌管太学的两位官吏太学正和太学录之外,其余负责讲课的先生都是博士。
当然,这个博士和后代的博士含义不同,是一种官名。
而太学也基本上可以说是官宦子弟的最高学府,也就是专供他们这些衙内读书的地方。
其中又分为外舍,内舍,上舍三个级别。
外舍招生两千人,内舍招生三百人,上舍招生一百人。
虽然说太学是官宦子弟的学府,但想要进这里可是一点都不容易,除了要有官员的举荐信之外,还需要参与入学时的考试,也就是补试。
这门补试并不只是走走过场而已,至少岳湛就知道,绍兴十三年的时候,就连陆游来参加当年的入学考试都铩羽而归,未能成功入学。
当然,岳湛能够进入这里纯粹是因为岳飞的缘故。
“说起来这三年里你都没怎么来过太学,今日怎么想起过来了?”
岳十三还是没能忍住心中的疑惑而问道。
岳湛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只是因为好奇所以想来看看,因为这样的话很明显不可能出自一个纨绔衙内的口。
不过一想起穿越了还要来上学,他心里还是有些异样。
“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二姐逼你来的。”
岳十三似是想到了答案,自顾自说着。
岳湛没有理他,二人很快就随着声音方向走到了太学外舍生所在的学堂。
诵读声依旧整齐明亮,廊下还飘着未干的墨香。
岳湛站在外面往内看去,发现学堂里至少有近千位外舍学生,都穿着样式统一的青衫,而更让他感到疑惑或者说吃惊的是——
这一千名外设学生中,竟然还坐着寥寥数位女子太学生,同样穿着青衫,扎着发髻,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白纱。
“怎么还有女的?”
岳湛有些不解问道。
岳十三踮起脚尖顺着窗户往里看去,看到了岳湛说的女学生,开口说道:“应该是官家特许的那几户大人家的小娘子。喏,最靠墙的那位便是大理寺少卿孟大人的独女。”
好吧,这里毕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南宋。
到了现在,岳湛已经认定自己来到的是一个高度类似南宋的平行世界。
那么岳飞有自己这么一个吃喝玩乐的侄子,太学里出现女子学生等等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也就显得不那么奇怪了。
学堂内的空位置还有很多,毕竟两千人的名额又不可能真的占完。
更何况还有不少像他这样的衙内,虽说得了家里的荫庇能够进入太学,但却对于那些繁文缛节的诗词歌赋经义完全不感兴趣。
岳湛自己一人进去后,随便找了个靠后的位置便坐了下来,唯一有些遗憾的是,他忘了带书。
所以他只能一遍遍听着学堂里的学生们将《大学》诵读了一遍又一遍。
无聊之际,他也会偷偷观察一下这些同龄人。
尤其是那几位抱团坐在一起的女太学生。
当然,不是出于什么奇怪的目的。
他只是单纯好奇在太学里能够出现的女人罢了,至少从十三的话来看,这些女人都很有背景!
还有一点很重要。
那就是关于自己今后的发展。
聪明的主角能够靠双手自食其力,蠢笨的男人就只能拖着双手乞求系统赐予。
昨晚他枕着窗外的夜雨想了很久,首先先想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什么最重要?
答案很简单,一者是钱,二者是人。
在这乱世之中,所谓的权力大小其实还是其次。因为女真人马上就要打过来,到了兵荒马乱的时代,谁还管你是什么高官权贵,只要手上没有实力那就是一条砧板上的鱼。
当年宗弼追杀赵构,一路搜山检海不知杀了多少人,谁管是不是南宋官员,一旦遇到那就是屠刀立斩,连尸体都未必留的下。
不过离五月份的那个惊天巨变还有一个多月,自己有充足的时间能够挣到第一桶金。
所以相比起钱来说,人才是最关键的。
无论是面对之后的政治博弈,还是临安城外的战阵搏杀,都需要人,方方面面的人,无穷无尽的人。
岳湛知道一旦宋金开打,临安城内必定是主和派占据上风,到时候无论自己那位大伯岳飞能够在正面战场上打出一个什么名堂,吓破了胆的赵构都只能一味求和。
十二道金牌勒令岳飞撤兵,岳飞冤死风波亭,既然自己来了,那就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朝堂博弈不外乎是党派之争,所以编织起一道庞大的人脉关系网才是重中之重。
无论那位独相有多权倾朝野,一旦发现满朝文武皆是敌,只怕也会汗流浃背。
基于这些考虑,所以岳湛才会想到来太学看看。
因为这里到处坐满了南宋未来的高官权贵,多的是满朝文武的子弟。
正当岳湛想的出神的时候,学堂里的诵读声渐渐地停了。
负责讲学的太学博士是一名吴姓老者,白发苍苍,梳着整齐的山羊胡。
“今日讲《中庸》。”
吴太博枯枝般的手指划过桌上的几页白纸,清了清嗓子后开始说道。
“莫见乎隐,莫显乎微——”
竹板书页簌簌翻动,堂下太多数人都聚精会神的听着,唯独岳湛越听越觉得困乏,差点没打起瞌睡来。
“明渊兄,明渊兄。”
忽然,一道声音在自己耳旁轻轻响起。
明渊。
岳湛这才想起来,明渊是自己的表字。
他疑惑地转头看去,发现是一位油头满面的年轻人,穿着身极其显眼的锦玉白服,梳着方方正正的发髻。
和自己一样,他也没带课本,也没穿太学生的服饰。
岳湛很快记起来了对方的身份,吕惊鹊,字明晦,是枢密院副都统吕靖的私生子,其生母是扬州瘦马,颇受吕靖宠爱。
爱屋及乌,吕靖对于吕惊鹊这个私生子也是一向溺爱。
若不是其母的身份实在低贱,只怕吕靖都有让吕惊鹊回吕家认祖归宗的意思。
不过不得不说,自己表字明渊,对方表字明晦,二人又都是不务正业的主,所以一进太学就相见恨晚,算是前身关系最好的‘挚友’。
“快,接着。”
正说着,吕惊鹊便使了几个眼色,而后悄悄摸摸地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一卷成筒装的薄纸,给岳湛递了过来。
什么东西?这老夫子在讲的《中庸》?
岳湛神情微怔,伸过手从对方手中接过了那卷细纸,随后放到自己的桌面上平摊了开来。
“还有画......”
岳湛轻声嘀咕了一下,但等完全摊开看到那卷纸上的内容,神情瞬间微变。
白纸上赫然是半副春宫图——轻披薄纱的女子半掩玉面,身下不着片缕,正以娇媚的姿势半卧在床上,两只玉足并拢一起,其中一只还缺了罗袜。
至于为什么说是半幅,因为真的只是半幅。
另外一半此刻被吕惊鹊握在手里扬了扬。
看到岳湛错愕的神情,对方甚至还有些得意洋洋:“怎么样,不错吧?”
笑容声突兀响起,他却浑然忘了此刻二人还身处在最神圣的太学之中。
听到声响,那位本正在专心讲课的吴太博神情极度不悦,竟是直接折断了手中竹签,朝着岳湛和吕惊鹊的方向扔了过来,随后沉声呵斥道:
“何故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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