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7章 问询
柳迟迟准备汇报进展,刚打开手机,沈淑仪的消息映入眼帘:【结束了吗?】
【嗯。】
【定位。】
刚发完定位,沈淑仪紧接着弹出电话:“你在那别动,等我。”
“啊?现在吗?”
此刻天已经黑透了,连下班的工人都见不着几个,路灯孤零零地亮着,家家关门闭户,她全靠眼前的警察同志支撑着才敢走进来。
此刻二人已经准备返程,那她要一个人在这等着吗?
她小碎步跟在警察身后,轻声回沈淑仪:“我不敢。”
“呐,也行的,明天来好了。你吃不吃葱花?”
她下意识回答:“不吃。”
“你这个地方走出来有一个三叉路口,旁边有个便利店,你在店里等我好伐?”
柳迟迟看了眼地图,那里已经是大路边,便利店也是二十四小时的,她连忙答应:“那可以。”
还可以在便利店买点吃的,为了赶时间她没来得及吃晚饭,她好饿。
但沈淑仪速度很快,刚出巷口,她就看见沈淑仪那辆红色的SUV,副驾驶的车窗降下,沈淑仪朝她招手:“上车。”
便利店近在眼前,在先去买饭和听话上车之间,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车门拉开瞬间,副驾驶上静静躺着一个煎饼果子,热腾腾的香气直冲进她的胃里,黄灿灿的面皮照得她挪不开眼。
沈淑仪伸手把煎饼果子递到她面前:“快上车,这里限停。”
“你怎么来了?”
“你以为警车是公交车么,这里离你家十几公里,我送你回去。”
“我以为你下班了。”
“当然下班了,专门去吃了个饭。这点小事,还需要我陪你一起饿着吗?”
“不用不用。”
柳迟迟觉得眼前涌起一片水汽,刺得她眼眶酸涩,她刚垂下头,沈淑仪的声音在耳边高高响起:“快导航,这条路我没走过。”
到家时间已晚,柳迟迟以为母亲已经睡了,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却看见柳春红坐在餐桌旁,身上还穿着工作时的马甲,脸色阴沉沉的。
柳迟迟下意识回忆自己最近做错了什么事,是加班没有报备,还是藏工资被发现了?
她很缓慢地放下背包和手机,在脑海里飞速思考每一种可能的应对措施,在母亲开口之前,她的精神像在迎接某种审判。
她蹲在母亲面前,双手小心翼翼地放在她腿上,昂着头讨好地笑:“妈妈,怎么还没休息呀?”
“你今天去哪了?”
“上班呀。”
“只是上班?”
“对。”柳迟迟不自觉地快速眨眼,甚至露出一丝迷茫,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和母亲所表现出来的严肃并不相符,“加班到很晚,领导送我回来的。”
柳春红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仿佛要看穿她是否撒谎:“我听人说,你又被警察带走了?”
柳迟迟突然反应过来,那片厂区好像是表姨工作的地方,她不再是孩子了,能够感受到表姨言行里明晃晃的恶意。
或许她今天看见了,而且拍了照片,又告了状。
柳春红警告过她小心行事的,就算不是她的错,也要注意不被人抓住把柄。
柳迟迟拿出手机里拍照留存的申请表,一张张在母亲眼前滑动:“妈妈,是病人的事情,我们医生和我们一起去的。”
柳春红的眉心逐渐舒展下来,她的脸上恢复成慈祥的笑容:“妈妈没有怪你的意思,我们女人家的名声是最最要紧的东西。你以后肯定还要进编的嘛,也要嫁人的,有个好名声才有好人家呐。”
她话锋一转:“在医院有没有看中的对象呀?”
柳迟迟觉得大脑木木的,每天带着口罩穿着白大褂,不仅工作忙得晕头转向,心里一直谨记的只有“消毒”,谁会注意这些?
她摇了摇头,柳春红顺势拿出手机,硕大的文字页面里夹杂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穿着冲锋衣站在一条山路上,带着眼镜,看起来十分斯文,但脸上略有疲态。
柳春红看起来十分满意,她指着照片笑盈盈地介绍:“你王阿姨家嫂子的儿子,今年刚满三十岁,他妈妈在银行,爸爸在土地局工作,自己又是开公司的。”
柳迟迟一瞬间了然母亲的意思,但忍不住瞠目结舌:“我才二十二岁。”
“那才好嘛,我打听过了,他妈妈想娶个年轻又聪明的,你有优势哇。”
“那是他妈妈想的,又不是他。”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那个意思?”
“可是我不喜欢他。”顶着母亲不满的眼神,柳迟迟大着胆子又重复一遍,“妈妈,我不喜欢他。”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嘛,好男人错过可就没有了。你都二十二了,过了年后就二十三,相互了解一年就二十四,二十五岁生个孩子,恢复得还快,再生个二胎凑一双儿女,这辈子就算站稳脚跟啦。我都安排好啦,明天你们就见一面。”
“我明天还要工作。”
“工作也算不上什么要紧的……”柳迟迟抗拒的眼神太过明显,柳春红声音渐渐弱下去,仿佛是想起来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她偏了偏头,很快又为自己找到新的立场:“我是你妈,我都是为了你好。”
柳迟迟沉默了,她这么多年努力读书只是为了这一纸文凭,但这一纸文凭刚到手不过半年,就变成了她婚姻里的一份嫁妆。
她近视六百度,眼镜戴久了总会觉得鼻梁疼,如果她这辈子站稳脚更靠得是生两个孩子,那她这么多年读的书算什么?
省一笔孩子的教辅费吗?
柳迟迟的沉默被母亲当成默许,第二天午饭刚过,相亲的时间和地点就发到了她的手机上,她只看了一眼,很快熄灭了屏幕。
沈淑仪对她紧皱的眉心置若罔闻,“下午还有工作吗?”
她的思绪一瞬间回笼,“没了。”
“下午一点,我去办公室找你。”
“好。”
江小女伤人事件里的受害者不在他们医院,打听不出更多的东西。她们再次去往那片狭窄的老城区,白天的巷子依旧是安静的。
厂区像是游戏服务器,只有上下班时间里无数人登入登出的时候才会拥挤,除此之外只有冷冷清清的老人。
江小女所住的房子被封,沈淑仪带着她在四周问询,拿着录音笔,见人就问,面对比较警惕的人就给自己找个新身份:“我是记者,采访一下。”
沈淑仪很谨慎地把握着工作中的各个节点,但又不介意在必要时候游走在规章制度边缘。
柳迟迟记录着各种关键词,通过这些人的讲述拼凑出一个大概的故事——江小女趁着丈夫外出打工,和丈夫的工友共进晚餐,后因不知名原因拿刀砍了工友腹部,造成大量出血。受害者当晚进入医院抢救,如今尚在昏迷。
晚餐的饭菜是江小女亲自购买准备的,买菜时她情绪很好,并不像被胁迫,菜市场的监控和摊主证词相符。工友的手机里确实有江小女发送的邀请他吃晚饭的消息,而在警察问询中,江小女被问到是否杀人时的回答是“点头”。
人证物证俱全,只有作案动机尚不明确,除了江小女本身疾病所导致的嫌疑人证词不全之外,是一桩证据闭环的杀人案。检察机关已经提起了公诉。
案件正在排期开庭,但结果不难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