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0章 明德女子學堂(5)
夜色沉沉,於冬站在報館分社門外,輕輕敲了敲窗戶。
裡面燈光昏暗,一名戴著圓框眼鏡的年輕男子走到窗邊,警覺地看了一眼,當確認是於冬時,他才迅速打開門,把她拉了進去,隨手將門鎖上。
「冬姐,你怎麼來了?」男子壓低聲音,語氣透著幾分緊張,「現在還沒弄清楚對方的底細,妳不該這麼頻繁過來。」
於冬微微一笑,語氣平穩:「放心,我做事有分寸。」
這名男子名叫程一凡,是東華報社的編輯,負責處理讀者來信與匿名線索。同時,他也是於冬的助理兼聯絡人,負責幫她在潛伏期間與報社保持聯繫。
程一凡看了看外頭,確保沒有尾隨者,才低聲道:「妳不是說這陣子會保持低調嗎?怎麼突然過來了?」
「有件事必須確認。」於冬直接切入正題,「昨天,有沒有一個年輕女孩來投遞信件?」
程一凡皺眉想了想,點頭道:「有。那女孩看起來很慌張,還一直問我們這裡的記者能不能幫忙。」
「然後呢?」
「她只留了一封信,沒留下名字。」程一凡從桌上的一疊未處理的讀者來信中翻找了一下,抽出一封信封泛黃、沒有署名的信件,「妳要找的,是這個嗎?」
於冬迅速拆開信封,裡面只寫著一句話:
——「她們還能回家嗎?」
她的心微微一顫。
落款時間,正好是死者案發前一天。
「這封信,妳們有回應嗎?」於冬壓低聲音問。
程一凡搖頭:「沒有,因為她沒留聯絡方式,我們當時以為是某個家屬寫來的求助信,還沒來得及調查……」
於冬指尖微微收緊。
這封信,很可能就是死者留下的最後訊息。
她在案發前一天,曾經來到報館,並留下了這封信,表示她知道某些秘密,並試圖求助。
但她最終沒有等到回應,而是死了。
「冬姐,這封信到底是怎麼回事?」程一凡看著她神色凝重,有些擔憂地問道,「這女孩……是不是出事了?」
於冬深吸一口氣,迅速將信紙折好,藏進衣袖內,對他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我會調查清楚的。」
「冬姐,妳自己小心點。」程一凡壓低聲音,「最近這一帶好像有人在盯著我們,妳的身份還沒暴露,但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我知道。」於冬輕聲說,轉身迅速離開。
她的步伐平穩,但內心的警鈴卻響個不停——這封信,不只是死者的求救訊號,更是表明這起案件的受害者不只一個。
學校裡還有更多人「消失」,而這名死去的女孩,可能是唯一試圖向外界求助的人。
現在,她必須找到這個女孩案發前見過的人,確定她到底發現了什麼。
與此同時,宿霖還在學校內部進行調查。
他的目標,是醫務室的護理老師。
學校的醫療室由日籍醫生西村博士管理,但根據校方紀錄,他的身邊應該還有一名負責登記病歷的護士——然而,今天宿霖來的時候,那名護士卻不在。
——她去哪了?
宿霖靠在長廊的石柱上,神情漫不經心地抽著煙,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醫務室的門口。
一名學校的雜工從裡面走了出來,低著頭,似乎不願多看任何人。
宿霖笑了笑,隨手彈了彈煙灰,語氣輕鬆:「喂,小兄弟,聊個天?」
那人身子一僵,猛地抬頭,看到宿霖的笑臉,顯然有些不安:「這位少爺……有什麼事?」
「你知道醫務室的那個護士去哪了嗎?」宿霖語氣淡淡。
對方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蒼白,似乎想否認,但對上宿霖似笑非笑的眼神後,終究還是低聲道:「她……今天沒來……」
「沒來?」宿霖眯了眯眼,「是生病了,還是被人叫走了?」
對方抿了抿嘴,似乎不想多說,卻又不敢完全閉口不談:「我只知道……昨天晚上她還在,今天早上,所有人都說她已經『辭職了』……可是,我昨天晚上還看到她拿著東西,準備離開學校……」
宿霖的指尖微微一頓。
「她帶著東西?」
「對,我沒看清是什麼……但感覺很急,像是在躲避什麼人。」
宿霖心裡冷笑了一聲。
——這名護士,肯定知道一些事情,甚至可能掌握了某些關鍵證據,所以才會突然消失!
但問題是,她究竟是自己逃走的,還是被人帶走的?
「她最後出現在什麼地方?」宿霖問。
「昨天晚上,我看到她從醫務室往東側的花園走去……然後就再也沒見到她了。」
東側的花園?
宿霖若有所思。
他抬頭看了一眼醫務室的方向,微微一笑,轉身離開。
——他要去東側花園找找看,也許,能找到這名護士「消失」的痕跡。
夜色漸濃,明德女子學堂的燈光逐漸熄滅,校園內安靜得異常詭異,彷彿一切都陷入了沉眠。
然而,在這表面的平靜之下,有些事情正悄然發生——
宿霖沿著小徑,朝著學校的東側花園走去。這裡白天是學生們活動的場所,夜裡卻成了一片無人問津的荒地,幾盞昏暗的路燈投下搖晃的影子,使整片園區看起來陰森而神秘。
這裡,是護士最後一次被目擊到的地方。
他邊走邊打量四周,目光在陰影裡來回掃視。雖然地面上並沒有明顯的拖行痕跡,但有幾處草叢被壓倒,看起來像是有人曾匆忙經過,甚至發生過掙扎。
宿霖停下腳步,蹲下身來,手指撥開雜草——在草叢深處,一抹白色的布料露了出來。他伸手拉出那塊布,發現那是一塊被撕裂的護士圍裙碎片,上面沾著些許污漬。
這名護士,顯然是在這裡遇到了某種變故。
「該不會已經……」宿霖低聲呢喃,眼神微微一冷。
他沿著壓倒的草叢繼續追蹤,很快便來到一座小型的噴泉旁。這裡幾乎被遺忘,平日裡少有人來,但當他靠近時,卻敏銳地聞到了一絲異樣的氣味——
血腥味。
他的手指輕輕在地面上一抹,感覺到微微的濕潤感。雖然血跡已經被沖刷過,但痕跡仍然殘留在石板縫隙裡。
「這裡曾經有人受傷,甚至可能被殺害。」宿霖低語道。
他站起身,環顧四周,試圖尋找更多線索。就在這時,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不遠處的一棵老樹下,某個小小的黑色物體若隱若現。
他走上前,蹲下身,撿起那個物件——
是一隻黑色的鋼筆。
鋼筆的筆身刻著一個小小的「W」字母,這種款式並不是市面上隨處可見的產品,而更像是某種特殊單位或高級機構的定製品。
宿霖眯起眼,心中隱約浮現了一個念頭。
這名護士,可能掌握了某種關鍵證據,因此遭到襲擊。她要麼已經被帶走,要麼……已經遇害。
另一邊,何潤在巡捕房與法醫沈雨碰了面。
沈雨是上海少數具備專業驗屍技能的法醫,雖然設備簡陋,但憑藉多年經驗,他的驗屍結果從未出錯。
他推了推鼻樑上的圓框眼鏡,語氣沉穩地說道:「何先生,這具屍體……有點問題。」
「怎麼說?」何潤淡淡地問,眼神卻透著銳利的專注。
沈雨翻開屍檢報告,指著一項記錄道:「首先,根據你提供的信息,屍體的肌肉僵硬程度與屍斑分佈,我可以確定她並非死於上吊,而是在死後被人吊起來的。」
「這點我們已經推測過了,還有呢?」何潤語氣不變。
「重點是這裡。」沈雨敲了敲報告,「我在死者的指甲縫與口腔中,檢測到了一種神經性藥物的殘留成分。這種藥物的特性是能夠短時間內讓人喪失意識,但仍保留基本的生理反應,換句話說——這名學生在死前,很可能已經被藥物控制,失去了抵抗能力。」
何潤的眉頭微微皺起:「藥物的來源呢?」
沈雨搖頭:「這種藥物並不常見,通常不會在一般的醫療機構流通。但我可以確定,它屬於某種實驗性質的藥物,並非市面上能買到的麻醉劑或毒物。」
何潤目光一閃,心中的線索漸漸串聯起來。
這場死亡,與「試藥」有著極大的關聯。
問題是,這名學生是因為試藥導致的副作用而死,還是她因為知道了試藥的內幕,被人滅口?
「我需要這種藥物的詳細成分分析。」何潤沉聲道,「這會是這場案件的關鍵。」
沈雨點頭:「我會盡快分析,這幾天你小心點,這不是普通的案件。」
何潤輕笑:「放心,我這條命還沒打算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