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烬:逆世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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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4.初探危机

晨雾如一层薄纱,轻柔却又带着丝丝寒意,裹挟着浓郁的苦药味,缓缓渗进雕花槛窗。沈云卿静静地跪坐在黄花梨脚踏上,姿态显得有些僵硬。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母亲袖口那精致的合欢花纹,仿佛想从这细腻的纹路中寻得一丝往昔的温暖。她的目光,却紧紧地凝在紫檀小几上那碗颜色深沉的褐色药汁上,眼神中透着警惕与思索。

就在这时,春杏挑帘而入。在她进来的刹那,腕间银镯不经意地撞在青瓷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声响,像极了前世沈云卿记忆中母亲毒发时喉骨碎裂的声音,让她的身体不由得微微一颤,心中涌起一阵厌恶与恐惧。

“这药渣颜色深得不寻常。”沈云卿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她的语调平静,却隐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说着,她舀起一勺药汁,那白玉勺在晨光的映照下,清晰地映出其中的暗红斑块。她故意将勺子缓缓往唇边送,眼神却紧紧地盯着春杏的反应。春杏果然神色大变,脸上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急忙扑上来夺碗。在这慌乱的动作中,杏色裙裾被泼溅的药汁染成了蛛网状,显得狼狈不堪。

在母亲虚弱的咳嗽声中,沈云卿已迅速蹲下身,捏起几粒药渣。她的手指轻轻地碾过潮湿的碎屑,指腹传来的触感让她心头骤冷。她想起前世刑部仵作曾说过,这种用朱砂染料处理过的附子,能够加速血脉淤塞。想到这里,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怒与决然。

待春杏如同惊弓之鸟般逃也似的退去后,沈云卿借口去取绣样,脚步匆匆地闪进了小厨房。一股酸腐之气从正在沸腾的药罐中弥漫开来,她刚一掀开盖子,浓浓的浓烟便扑面而来,呛得她眼眶发红,泪水忍不住流了出来。她刚要伸出指尖探入药渣中,就听见门轴“吱呀”一声轻响,春杏那张惨白的脸出现在蒸汽之中。

“小姐当心烫着!”春杏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与不安,眼神闪烁不定。

“我梦见娘亲咳血...”沈云卿迅速转身,脸上已换上了一副惊惶的神色。她一边说着,一边顺势将袖中的药渣撒进灶膛。火舌忽地窜起三尺高,蓝莹莹的焰心在黑暗中闪烁,映得春杏的瞳孔瞬间收缩。沈云卿心中明白,这正是砒霜遇火时特有的颜色。而此时,药罐里浮出半片油纸,“仁济堂”那鲜红的朱印在沸水里渐渐清晰起来。她知道,那药铺的掌柜可是林姨娘青梅竹马的表兄,这里面的猫腻不言而喻。

后巷的灰坑前,一位系着靛蓝汗巾的丫鬟正熟练地倒着药渣。沈云卿不动声色地解下荷包里的鱼干,诱来了一只雪白的狮子猫。她一边轻抚着猫儿的脑袋,一边用银簪悄悄拨弄着药渣堆。簪头触到一块焦黑的油纸边角时,“乙未年冬”的印记清晰地刺入眼帘。她的心中一紧,她记得,那正是父亲让林姨娘开始掌家的月份。就在这时,猫儿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紧接着口吐白沫,痛苦地蜷成一团,身体不停地抽搐着,那模样与母亲昨日呕血时竟是如出一辙。沈云卿看着这一幕,心中的愤怒如同火焰般燃烧起来。

书房里,松烟墨香弥漫在空气中,却在沈云卿踏入的那一刻骤然凝滞。她毫不畏惧地将那染毒的银簪重重地拍在案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林姨娘正在研墨的手猛地一抖,墨汁飞溅出来,溅上了她那石榴红的裙摆,那黑色的墨渍像极了前世母亲咯在帕子上的黑血。

“父亲可知仁济堂这月进了二钱砒霜?”沈云卿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她扯开染血的素绢,舌尖咬破的血渍在绢上迅速绽开,如同一朵触目惊心的花。“灭鼠的呈报至今未递,莫非这毒物都进了母亲的药罐?”她的眼神中透着质问与愤怒,直直地盯着父亲和林姨娘。

狼毫笔在父亲手中“咔”地一声折断,父亲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沈云卿盯着那断茬处露出的竹刺,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前世插在弟弟心口的冰锥,心中一阵刺痛。林姨娘染着丹蔻的指甲缓缓划过油纸,她的声线中渗出如同毒蛇般的嘶气:“卿姐儿病中多思,也该请个道士驱驱邪祟...”她的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眼神中却闪过一丝阴狠。

三更梆子敲响,夜色深沉。沈云卿独自在佛堂中,摊开那些染毒的证物。观音那悲悯的面容在月光的映照下,被割裂成明暗不一的色块。她将生母的绞丝银镯轻轻地按进王嬷嬷的掌心,眼神中透着坚定与期待。“我要林氏每旬送药的路线。”她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老仆王嬷嬷浑浊的眼里迸射出一道精光,脸上皱纹里积攒了十年的怨毒仿佛在这一刻倾泻而出。当年,林姨娘诬她偷盗,将她从一等丫鬟贬到浆洗房,而这刻着“秦府”印记的镯子,似乎就是她等待已久的复仇契机。

沈云卿回房时,恰好撞见春杏正在翻找妆奁。她故意踩响地上的枯枝,发出“咔嚓”一声。春杏听到声响,身体猛地一僵,慌乱中袖中跌落的珍珠耳坠滚到了炭盆边。沈云卿一眼就认出,那是母亲去年生辰时所赠。

“这珠子镶得不牢。”沈云卿冷冷地说道,她弯腰拾起耳坠,毫不犹豫地扔进火盆。东珠在烈焰中发出清脆的爆裂声,这声响惊飞了檐下的寒鸦。春杏看着这一幕,踉跄着退后几步,她的身影映在窗纸上,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扭曲,像极了祠堂里那飘摇的招魂幡。

檐角的铁马在夜风里叮当作响,声音清脆而又带着一丝凄凉。沈云卿坐在床边,轻轻地摩挲着弟弟的长命锁,眼神中满是温柔与怀念。就在这时,东厢房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林姨娘尖利的嗓音刺破了寂静的夜空:“定是那老货走漏风声!”沈云卿听到这声音,眼神一凛,她迅速翻身将仁济堂的罪证塞进枕下,那装着药渣的锦囊在她的动作下发出沙沙的声响。她心中暗自盘算着,明日御史台的马车会“恰好”路过药铺,那位刚正不阿的言官最见不得假账,尤其是夹着砒霜采购单的假账。

纱帐外,春杏的剪影在廊下徘徊了良久,脚步显得有些迟疑。沈云卿躺在床上,静静地数着更漏声,假装入眠。直到那抹杏色的身影悄悄地推开角门,她的心中一紧。春杏腕间染着苏合香的银镯在夜色里闪了闪,随后便没入了通往林姨娘院落的青石小径。暗处传来野猫撕咬的动静,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像极了前世柴房里哑婆子啃噬冷馍的声响,让沈云卿的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