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雪松之下

手术刀划开血管的瞬间，苏晚在无影灯下看见了雪茄燃烧的轨迹。

患者胸腔里涌出的鲜血突然幻化成灵堂前翻卷的灰烬，十八岁的顾言跪在雪地里捡骨灰的画面与眼前景象重叠。她手一颤，持针器差点掉进打开的胸腔。

“苏医生？”助手惊慌的声音从口罩后传来。

苏晚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恢复清明：“准备自体血回收。”她盯着那颗畸形的心脏，突然想起今早查房时看到的最新排班表——舅舅作为院长，把顾言资助的ECMO设备全都调给了VIP病房。

凌晨两点，手术灯熄灭时，护士长递来一个牛皮纸袋：“下午有位顾先生托我转交的。“

梧桐巷深处的酒吧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苏晚推开虚掩的木门，威士忌的醇香混着雪松气息扑面而来。顾言坐在吧台后擦拭玻璃杯，西装外套随意搭在钢琴椅上，露出衬衫后背的褶皱——那是昨天被她抓出来的。

“病例编号2003-17。“她把泛黄的病历拍在大理石台面，“我爷爷死前最后的主治医师，是你舅舅。“

玻璃杯底磕出清脆的响。顾言低头看着妊娠八周终止手术记录单，签字栏“顾明城“三个字像毒蛇盘踞在苏晚名字上方。二十年前的墨水洇透了纸背，把十八岁少女的秘密染成肮脏的墨团。

“那年你送我外套，是因为早就知道？“苏晚按住颤抖的手腕，翡翠裂痕硌着手术留下的茧，“看着我像傻子一样对你说谢谢，很有趣吗？“

顾言忽然抓起冰锥扎向左手，锋刃在即将刺破静脉时被苏晚握住。鲜血顺着交叠的指缝滴在病历上，把“顾明城“染成暗红色。

“八岁那年，我抱着爷爷的骨灰盒听见顾明城打电话。“他的声音像浸在冰桶里的红酒，“他说'处理得很像空难'时，冰雕天鹅正在我眼前融化。“

苏晚感觉掌心的血变得滚烫。她想起父亲跳楼那日，舅舅白大褂上沾着的雪茄灰，和此刻顾言衬衫纽扣散发着的淡淡薄荷香惊人相似。

地下室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顾言脸色骤变，抄起酒柜后的棒球棍冲下楼梯。苏晚跟着跑进昏暗的甬道，瞳孔在看见保险柜里散落的文件时骤然收缩——泛黄的股权转让书上，舅舅的签名与顾明城的并排而立。

“小心！“

顾言扑倒她的瞬间，棒球棍与钢管相撞迸出火星。三个黑影从通风管道跃下，为首的举起手机：“顾少，您大伯说这份遗嘱还是别公开比较好。“

苏晚摸到墙边的消防斧，金属冷意让她想起手术刀的触感。当第一个袭击者捂着肩膀倒地时，她终于看清手机屏幕上的监控画面——舅舅正在院长室烧毁ECMO采购记录，火光映着背后照片里年轻的顾明城。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顾言把染血的股权书塞进她怀里：“当年他们伪造空难骗保，现在要吞掉安盛。去找陈律师，他守着最后的证据...“

“一起走！“苏晚拽住他渗血的衣袖。

回应她的是顾言滚烫的吻。薄荷与血腥气在唇齿间纠缠，他抵着她额头轻笑：“还记得高中生物课讲的雪松吗？根系在地下连成网，就算砍断树干...“

破窗声打断了他的话。等苏晚从碎玻璃堆里爬起来时，只剩地上一串带血的钥匙扣微微发亮——那是她去年落在手术室的薄荷标本，此刻沾着顾言的血，在月光下像凝固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