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永夜时刻

林原数到第314次呼吸时，电子钟跳转为03:14。医疗舱的蓝光在他脚下拉出细长的鬼影，如同三十个昼夜交替间被拉长的时光。

他隔着观察窗抚摸妹妹的轮廓，防弹玻璃上的指纹印叠着指纹。昏迷中的林夕像是被冰封在琥珀里的蝴蝶，只有心电监护仪证明这个躯体尚未归还给死神。然而那条绿色的波浪线，此刻正如过去三十一天般开始攀升。

“脑波频率4.7Hz，进入清醒波段。“合成语音在空旷的实验室回响。林原咬开速溶咖啡袋，苦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他瞥见妹妹的眼皮在颤动。

这是第三十一次见证奇迹与噩梦的重播。上个月那场离奇车祸后，主治医师曾宣判林夕会成为永久植物人。但每到凌晨三点十四分，这个瘦弱的躯体就会上演314秒的诡异苏醒——没有心跳加速，没有肌肉抽搐，只有大脑神经元在绝对寂静中燃烧。

“今晚必须做个了结。“林原从冷藏柜取出贴着“Ω级管制“标签的针剂，淡金色液体在灯下泛起涟漪。这是他从第七实验室废墟中找到的神经活化剂，瓶身标签的日期是父亲死亡当天。

针尖抵住林夕苍白的肘窝时，走廊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林原的手腕一颤，血珠在妹妹皮肤上绽开妖异的红梅。所有照明设备在同一秒熄灭，应急灯亮起的血红中，他看见医疗舱内的营养液正在沸腾。

黑色丝状物从林夕的耳后神经接口涌出，像千万条铁线虫在液体中游弋。心电监护仪发出尖锐的哀鸣，波浪线在屏幕上疯狂扭曲，最终崩解成雪花噪点。

“小夕！“林原抡起消防斧劈向观察窗。金属与防弹玻璃的撞击声震得虎口发麻，裂纹却在另一侧悄然蔓延——从内部。

一只苍白的手掌按在裂缝中央，林夕的眼睛在黑暗医疗舱中亮起幽蓝冷光。她的嘴唇未动，声音却从四面八方涌来：“哥哥，你听见雾里的脚步声了吗？“

整座实验室开始震颤，培养液从裂缝喷射而出，溅在天花板上凝结成倒悬的钟乳石状结晶。林原踉跄后退，后腰撞上操作台。他的手肘碰到某个按钮，尘封的旧式投影仪突然启动。

泛黄的影像在墙面铺开：二十年前的实验室走廊，年轻的林振南抱着襁褓狂奔。怀中的婴儿突然发出非人的啼哭，所有防火门在声波中扭曲崩坏。画面最后定格在某扇气密窗上——成百上千的婴儿培养舱排列成蜂巢状，每个舱体内都是沉睡的女婴，后颈处闪着月牙形微光。

冷汗浸透了林原的衬衫。他转头看向医疗舱，破裂的玻璃后只剩空荡的束缚带在冷风中飘荡。通风管道的铁丝网不知何时被撕开，边缘挂着半片带血的指甲。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匿名信息附着的照片让他心脏停跳：昨夜医院的监控画面里，林夕的病床前站着个穿白大褂的身影——那人的侧脸，分明是理应死在那场大火中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