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是个狼人
孙尚香心里胡思乱想，面上却不动声色。
仍是好奇道：“本官使用过的？究竟是何法子？”
“大人稍待！”
李靖手脚麻利地回到摊位上，取来自己平日洗菜的大木盆，倒入灌装在大葫芦里的热水，对老妇道：
“还请大娘将身上两吊五铢钱投入盆中，片刻之后，钱主的名字便会浮上水面。”
老妇犹犹豫豫，既不敢相信这怪力乱神的说法。
又忌惮这卖菜小郎君声名在外，本事邪的可怕。
支支吾吾半天，捧着怀里的钱，迟迟不敢扔到木盆里。
孙尚香见状，毫不客气，一把夺过老妇怀中的钱，急道：
“大娘你怕个der啊，有本官在此，这里他娘的没人敢耍花样。”
言罢，一把将钱投进李靖手中木盆。
围观的群众使劲伸着脖子，急的头都快掉了，无数双眼睛紧盯着李靖手里的木盆。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木盆水面却一直毫无动静。
壮汉神色黯然，缓缓垂下头。
老妇长舒一口气，暗自庆幸。
孙尚香不耐烦道：
“卖菜佬，这水面上哪有什么名字？你这法子是失灵了，还是故意消遣本官？”
“大人！清白已现！钱主的名字早已浮于水面！大人请看！”
李靖单手托起木盆，手指水面，高声说道：
“这水面上漂浮着厚厚的油花，水底还有血沫。
若这钱不是大娘从肉铺偷来，又怎会沾染这许多油脂？显而易见，这屠户确系冤枉！”
眼见案情水落石出，老妇如遭雷击，双目圆睁，呆若木鸡。
跪在地上的壮汉和周围围观的群众，亦是一片惊愕，嘴巴大张，半晌合不拢。
孙尚香一把抢过水盆，俯身细细察看许久。
随后兴奋地连拍李靖肩膀，高声赞道：
“好！好！好！不愧是本官曾用过的法子！
好小子，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
孙尚香满心欢喜，已经记不清今天自己到底夸了多少句好。
转眼瞥见身后除唐周外的几名曹掾小弟，亦是一副恍然大悟的傻样，跟着大声叫好。
顿时气急道：“好什么好！他娘的，本官今遭在县里第一次办差，便差点走脱真盗，冤枉好人，砸了本官手里【吴郡第一缉盗圣手】的招牌！”
说罢，孙尚香不耐地踹了一脚离她最近的那名年轻曹掾的屁股，大声道：
“还愣着作甚，你他娘的还不快给这位老哥松绑！你们吃的也是老百姓缴的皇饷，便是这般对待治下无辜老百姓的？”
曹掾们羞愧难当，赶紧背过身去为跪伏在地上的壮汉解开手腕上的绑绳。
围观群众也爆发出了喧天的叫好声。
张家大娘子高兴得直搓手手。
眼中秋波流转，望向李靖的目光中满是激赏与崇拜。
只觉得眼前这个身影无限拔高起来。
比起自己家那个软弱无能，只会家暴的死鬼老公。
两人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李靖，是真正的男人，男人中的男人！
想到这里，张家大娘子不禁面色羞红，默默给自己刚才吟诵的这几句话点了个赞：
好诗！
……
人群之中的阿谀之词亦是不绝于耳：
“真没想到！唯一看破真相的，是一个外表看似少年，智慧却过于常人的卖菜小郎君！”
“观察细致入微，推理丝丝入扣，真真神人转世！”
“哎，说小郎君是五十岁的老狱吏我都信，小小年纪竟有这般禀赋，实在难以置信！”
“卖菜小郎君的含金量还在提升！”
“嘻嘻，人家早知此子绝非池中之物，天天来买他的菜，还伸进他的里衣，摸过他的胸肌呢，梆硬，嘻嘻嘻！”
张家大娘子突然听到人群中传出这道不和谐的声音，忍不住愤愤地转过头去。
出言之人乃是城北最富艳名的李寡妇。
却见那李寡妇竟也心有灵犀般朝自己射来目光。
两道充满杀意的目光如实质般在半空中碰撞，场中登时弥漫出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
当然人群中也并非全无诋毁之辞。
当下便有一人面色发酸，不屑道：
“切，不就是套用了孙大人以前缉盗的办法吗！怎能全算这卖菜佬的功劳！”
然而这种不和谐的声音，立马便被广受李靖恩惠的街坊邻居们的口水淹没了。
“我呸，那你为何就不晓得套用？之前这屠户被冤枉时，你怎不敢吭声？”
“李老三你就是见不得小郎君好！亏你还拿过小郎君的救济粮，你这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就是！别的不说，你看到那老贼婆鞋底的淤泥了吗？你天天从东门过，知道哪条河段在清淤吗？”
“喂，你们别吵了，话说，孙大人是在哪个案子里用了这水盆断案法？
回头我也去研习研习，日后若再有案情发生，也好让我人前显圣一把！”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陷入沉思。
画面边缘，那行窃的老妇见势不妙，刚拔腿欲溜。
耳边陡然传来一道阴恻恻的声音：
“老太婆，本官许你走了吗？”
老妇的身子一僵，脖子一梗，浑身颤抖。
战战兢兢地转过头，正对上孙尚香那冷若冰霜的双眸。
“大人！我错了！”
老妇双腿一软，瘫倒在地，这下眼泪不用挤，就簌簌地往下流，
“老婆子鬼迷心窍，为了两百钱颠倒黑白，实在糊涂啊！”
老妇哭得声嘶力竭，突然面露痛苦之色。
她先是双手捂住胸口，似是呼吸困难。
接着身体蜷缩成一团，嘴角不住地流出白色泡沫状液体，模样十分可怖。
老妇的眼神也逐渐变得迷离，仿佛失去意识。
口中断断续续地发出微弱的呻吟。
“喂！老贼婆！别装死啊！”孙尚香抄起水火棍作势要打。
见老妇毫无反应，又挠了挠头。
忽而眼睛一亮，用水火棍指着李靖道：
“这老太婆现下变成这副鬼样子，本官应当如何处置，李靖，你怎么看？”
李靖不假思索，朗声道：
“回禀大人！依《汉律》第二百六十四条，盗窃金额达两百钱及以上者，当处一年有期徒刑，充作劳役，并处涉案等额罚金。”
“还请大人差遣这几位军爷，将此妇人锁拿归案！”
孙尚香柳眉一挑，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直接锁拿？”
李靖瞪大双眼，眼神纯净却透着坚定：
“直接锁拿！”
仿佛听到了李靖的话语，地上老妇口中白沫吐得愈发多了。
孙尚香闻言却大喜，抚掌而笑道：
“好！好！好！精通刑律，不尊老人！你他娘的跟我一样，是个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