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数位屏上的日期密码
数位屏上的日期密码
「您的蓝山咖啡。」程述把描金杯碟推给西装男士，袖口滑落时露出腕表泛着冷光。我数位屏反射着他擦拭虹吸壶的身影，第十三次调整脚踝线条的阴影。
「需要续杯吗？」他突然出现在卡座外侧，围裙沾着咖啡粉。
我捂住只剩冰块的玻璃杯：「不用...」
「我问的是这位先生。」他抽走隔壁桌的空杯，冰块哐当砸进金属冰桶，「您已经续了三次柠檬水。」
穿格子衫的客人慌忙抱起笔记本逃走。程述把「已预订」立牌砸在湿润的桌面上，转身时制服口袋飘出半张水果糖包装纸。
「那是我的位置？」我指着立牌边缘的便签，上面画着歪扭的向日葵。
「这是防盗措施。」他扯松领带，喉结在绷紧的皮肤下滚动，「某些人上次把充电器落在这里，害我加班到十一点。」
「明明是你说要换插座！」
「所以今天给你准备了专用座。」他踢了踢桌下的配电箱，插线板上贴着「林夏专属」的便利贴，字迹和便签上的向日葵如出一辙。
微信提示音在沉默中炸响，编辑的语音消息外放出来：「小夏你上周三交的封面草稿...」
「周三？」我猛地抬头，程述正把方糖罐摆成精确的30度角。
他忽然伸手戳向我的数位屏：「7月12日，你标注的日期。」指尖悬在画面右下角，「那天你打翻玛奇朵，键盘夹缝里现在还黏着焦糖。」
「你偷看我画稿！」
「是某人屏幕亮得像探照灯。」他甩过来防窥膜包装盒，「贴膜200块，从你赊账的咖啡里扣。」
我捏着印有猫咪爪印的包装盒：「这明显是儿童款...」
「适合智商水平。」他转身时后腰撞到高脚凳，货架上的咖啡豆罐微微晃动。哥伦比亚产地的罐子摆在最易取的位置，和我上周随口提过的偏好完全一致。
穿堂风卷起收银台的票据，程述扑过去按住的姿势像护食的猫。我瞥见最上面那张的备注栏：LX-香草拿铁半糖/忌肉桂/右手握杯。
「你给客人建档？」我故意提高音量，「这是侵犯隐私权！」
「特殊顾客特殊对待。」他抽出夹在记账本里的《食品安全法》，「第38条，记录过敏原是商家义务。」
「但我不记得说过讨厌肉桂。」
「上个月15号。」他翻开台历，用红笔圈着的日期旁画着呕吐简笔画，「你在闻到卡布奇诺的肉桂粉后冲进洗手间。」
「那是肠胃炎！」
「所以现在你的拿铁改用肉豆蔻。」他敲了敲磨豆机的刻度盘，「别自作多情，只是不想有人吐在我的大理石地板上。」
苏晴的电话来得猝不及防：「宝！程述问我你是不是学过芭蕾，他绝对在视奸你微博小号...」
「我在忙！」我慌乱挂断时碰翻糖罐，方糖滚进程述擦得锃亮的皮鞋缝隙。
他蹲下来时后颈脊椎凸起如珠串：「看来某人不仅画画差，动手能力也负分。」捡起的方糖被他扔进消毒柜，「要续杯就直说。」
「黑咖啡，不加糖。」
「空腹喝黑咖？」他突然攥住我的手腕，虎口处的烫伤痂蹭过脉搏，「低血糖晕倒的医疗记录需要我背给你听吗？」
监控摄像头的红灯在头顶闪烁，我猛地抽回手：「你连这个都监控？」
「上周四上午十点十七分。」他指着监控屏幕回放，「你在展示柜前晃了三圈，最后偷吃了试吃台的马卡龙。」
画面里的我正踮脚去够顶层曲奇罐，程述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镜头边缘，手臂保持着欲举又止的姿势。
「所以换了矮柜？」我看向焕然一新的甜品陈列架。
「物流搞错尺寸。」他关掉监控画面速度太快，最后一帧似乎定格在他深夜调整货架的画面。
暴雨突至时程述正在训新来的兼职生：「冰美式要留出1厘米冰水线，说过多少次了？」他扯过毛巾擦拭溢出的咖啡渍，小臂肌肉绷得像拉紧的弓弦。
「客人要的是冰饮...」
「但这位客人，」他突然望向我，「喝冰饮会胃痉挛。」
所有人的目光聚过来时，我数位屏上的猫咪封面正在自动播放。程述大步跨来合上电脑：「WiFi密码每周三更换，某些人永远记不住新密码。」
「明明是你说防蹭网...」
「这次密码是你的生日。」他甩过来的纸巾盒砸中回车键，锁屏界面瞬间跳出密码输入框，「别误会，只是数字随机生成。」
我鬼使神差输入920923，连接成功的提示音像声嘲讽。程述耳尖泛红地回到吧台，把咖啡渣甩进贴着「周四回收」标签的垃圾桶——那正是我每周固定来店的日子。
「程哥，有人找！」快递员在门口晃着包裹。程述签收时笔尖划破纸箱，露出半截画框金边。
「又是《星夜》？」我凑近看物流单上的备注栏，「订货人CX？」
「客户隐私。」他扯开胶带的手背青筋暴起，「倒是你，上周三说要临摹梵高，结果画成儿童简笔画。」
「你怎么知道...」
「监控拍到数位屏。」他掀开画框防尘布的手在颤抖，「至少该注意笔触方向。」
我摸着仿制画上的漩涡纹路：「你学过油画？」
「打工时看过画展而已。」他突然咳嗽着别开头，喉结上的汗珠滚进衬衫领口。快递单的一角从他指缝飘落，发件地址栏赫然印着市立美术馆的logo。
惊雷炸响时咖啡厅突然断电，我的尖叫混着瓷杯碎裂声。黑暗中薄荷气息骤然逼近，程述的手掌垫在我后脑勺与墙壁之间。
「别动。」他的喘息扫过我发顶，「备用电源10秒后启动。」
我数着他腕表秒针的震动，在第七下时看见他瞳孔里跳动的应急灯。他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我肩头的针织开衫，那是上周被咖啡泼脏的那件。
「电路故障而已。」他退开时撞倒整排咖啡勺，「某些人再乱叫就出去淋雨。」
玻璃门在狂风中开合，程述用身体堵住门缝的姿势像守护领地的兽。雨幕中他的侧脸被闪电镀上银边，我看见他无声重复的口型——像是在数「10、9、8...」
当灯光重新亮起时，他正把创可贴按在掌心渗血的伤口上。染血的纸巾飘到我脚边，上面印着模糊的「LX」字样，像是从某个日记本撕下的边角。
「还不走？」他甩过来烘干的长柄伞，「暴雨红色预警。」
我握住伞柄时摸到新鲜的刻痕，在原本的「LX」旁多了道未完工的横线。程述突然抢回雨伞：「拿错了，这是...」
「程述。」我指着伞架最外侧的透明伞，「那把才是我的。」
他后颈的汗珠滴在领口梵高蓝的刺绣上，那图案与储物柜里的《星夜》完美重合。窗外救护车的鸣笛由远及近，他擦拭咖啡机的动作突然停滞，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