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较真的第一龙裔

无论这片大地上发生了什么，第二天，太阳依旧照常升起，从古至今亘古不变。

狭齿森林里，营地就像晨起的人，逐渐活络身体，舒展开来。

士兵清理火盆，发现有拇指大小烧焦后类似于地图的卷轴，他并没有在意，将灰烬倒掉。

艾伦则闭眼蜷缩在木笼，昨天晚上的时间，他已经将整张地图熟记于心。

很快，洗漱完的奥伯伦带着重剑战士迪亚出现在近前，将艾伦放了出来。

“为我带路，这把武器你继续用。”

锈蚀弯刀重新握在手中，艾伦心底松了口气，既然能把武器还给他，看来对方真的已经放心下来。

队伍离开之前还要处理营地。

士兵们砍下很多节树干，将奴隶几人一组背手绑在一条树干上，这样就不好逃脱。

双手向后举过耳朵，树干粗糙的表面磨得手破皮，奴隶们苦不堪言。

米娜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有些不知所措。

要真是这样，她就算没从树上取下武器再分发给其他奴隶，他们如何使用也是个大问题。

艾伦也是心中叹息，事情的发展并不会按照预料进行，这样一来，就彻底没了机会。

看来进度过半的事件也没有办法完成了。

毕竟他现在也自身难保。

正当艾伦这么想着，却感到天空蒙上一丝阴影，阳光都被遮蔽许多。

奥伯伦原本准备出发，不经意间抬头眺望，似乎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存在，眼睛瞬间一缩，手中的法杖险些滑落。

只看见天空中，一道幽邃的黑暗裂隙悄然撕开，暮影辇车缓缓浮现，车厢由固化黑暗塑形而成，散发着神秘而冰冷的气息，车轮转动间，蛛网自动编织，沿途所有智慧生物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笼罩。

四匹完全由暗元素塑形而成的独角兽系着缰绳，周身冒着黑烟，矗立在空中。

“这是——”

奥伯伦脸上写满了震惊，身为一名法师，他深知眼前这一幕代表着怎样的存在降临。

那可是宫廷首席大法师毕安卡•幽暗之翼的专属座驾，拉车的魔物拟态则代表当今世界塑形学派最高造诣。

辇车缓缓下降，车顶悬浮着的两枚奥术虹膜散发着奇异的光芒，幻影浮动，分别对应着过去三分钟，未来三分钟的时间切片。

这是只有史诗级预言学派法师才能拥有的造诣，据说，这位宫廷法师首席，体内还有青铜龙的血脉，能窥见未来……

奥伯伦咽了咽口水，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敬畏，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法师袍，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一副极为恭敬的姿态。

周围的士兵们也纷纷察觉到了异样，抬头望向天空，在看清暮影辇车的瞬间，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随后“扑通”一声，整齐划一地跪拜在地。

他们的脸上满是敬畏与尊敬，在这片土地上，毕安卡的威名如雷贯耳，她的出现对瑞安人而言，就如同神明降临。

坎瑞安自七年前发动双月战争，来自银月联邦纯血精灵的怒火就差点覆灭这个分裂后重建的国度，大军长驱直入，一度攻入王都。

王国覆灭之际，最紧要关头是幽暗之翼站了出来。

这位两百多岁的龙裔，在末法时代成就史诗大法师，以一己之力对抗底蕴雄厚的精灵王朝，将他们悉数击退，吹响扭转局面的号角。

随后又亲自培养宫廷法师团，主导了大大小小十多场收复战役。

可以说没有这位，坎瑞安都不一定还能继续存在。

这也导致，整个坎瑞安上下，你可以不知道老国王的姓氏和名字，但一定会知道幽暗之翼毕安卡。

宫廷法师首席，预言与塑形双学派龙裔。

此刻，随着暮影辇车落地，车厢门缓缓打开，一道修长的身影从中迈出。

她是容颜永驻的少女，脸上永远遮着黑色轻纱，整片大陆见过她容貌的人不超过一手之数，两百多年的时间里，大多数都死了。

如夜色般的长发肆意飞舞，耳畔向后延伸出黑色狰狞龙角，侧脸与手背残留着龙裔特有的细鳞，紫水晶一般的眼眸令人沉沦，身着黑与紫的花纹长袍，周身散发的魔力波动肉眼可见。

艾伦盯着这个明面上坎瑞安最强者看了三秒，刚想感慨龙裔真好看，也不知道那对龙角握起来是什么手感，真想上手试试。

突然，这位当今世上最强龙裔素手微扬并轻点空中，以触及中心为起点波纹涟漪随之荡开，这波纹无差别穿过所有人身体。

奥伯伦和巨剑战士迪亚如此，艾伦也不例外。

看起来似乎是某种感知手段。

可当这波纹穿过艾伦身体的瞬间，他却暗道糟糕。

果不其然，下一刻直接硬了。

肌肉硬了。

【狂野呼唤lv2，除智力外全属性+1，无惧疼痛】

感受着肌肉突然涌现的力量，艾伦直呼不妙。

差点忘了，今天是新的一天，狂野呼唤冷却时间已经过了，面对施法者，只要产生恶意进入交战环节，他是见面就触发。

而这非战的感知法术，可能也被当成了恶意。

这下要出事。

艾伦感觉此刻汗流浃背，他的变化能瞒过这位史诗级法师吗？

果不其然，艾伦触发狂野呼唤后，直接引来那位龙女注视，紫水晶般的眸子从高处向下看，看见人群中那位手握弯刀，满脸呆滞的丑陋男人。

他身上还缠着绷带，脸庞仿若火烧。

“嗯？”

她口中发出轻语，微微蹙眉，似乎在疑惑，为什么这样一个蝼蚁会对她的感知做出强烈敌意。

把刀握得那么紧，不是想砍她还能有什么打算？只是，想杀她的人不计其数，这家伙又是来自哪里？

艾伦感觉自己要憋不住了，再被看下去就装不下去了，他此刻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好在，有人比他更急。

奥伯伦注意到这一状况，连忙开口：“毕安卡首席，我是心灵学派奥伯伦•瓦茨，这个是我刚用致幻药剂配合法术操纵的奴仆，他的脑子不清醒，希望您不要介意。”

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保住艾伦不会错，这家伙还有利用价值，至少在达成目标前不能死。

当然，如果毕安卡执意要杀，他也不敢真的阻拦。

“致幻药剂？”

好在，毕安卡并不是很在意来自蚂蚁的可能袭击，她移开视线略作思索后，淡淡道：“奥伯伦是吧？我知道你，闲聊时听萝菈谈起过这个名字。”

“什么？！萝菈大人谈起过我！！”

奥伯伦惊喜之色溢于言表，完全没有昨日的沉着与冷静。

毕竟，萝菈可是整个坎瑞安最负盛名的心灵学派法师，玩弄心智的手段堪称无解，她想要操纵对方从不藏着掖着，而是光明正大，哪怕不用法术，整个费伦大陆也有不知有多少人心甘情愿成为她的心灵奴隶，供其驱使。

她曾说过，心灵学派法师最强大的武器是自身魅力，法术只是辅助，唯有拉近心与心的距离，才能令其甘愿赴死。

大多数心灵学派法师听不懂这句话，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其崇拜。

毕竟……对方可是和一头成年银龙缔结契约，心甘情愿为其守护到寿命的终点。

可惜的是，银龙并不会主动出手，仅限于保护萝菈安危。

就算如此，她依旧跻身最顶尖的那一批史诗，战力可能不如毕安卡，但作为同一学派的学习者，奥伯伦能被这样一位大佬挂在嘴边，哪怕只是随口提一嘴，也是他莫大的荣耀。

有荣与焉。

“是啊，她说瓦茨家的一个小家伙在那里瞎鼓捣什么致幻药剂与心灵法术，却不知道这样直接摧毁生物心智的路径最后只会得到一具行尸走肉，还不如去直接转修死灵学派。”

撵车边上的毕安卡因面纱而看不清表情，语气平淡着陈述。

奥伯伦听了却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嗫嚅着嘴唇，努力维持着几乎要维持不住的微笑，艰难开口：“多……多谢毕安卡首席告知，只是，我已潜心钻研致幻药剂与心灵法术的结合已久，哪怕没有家族支持，只靠自己走到今天，已经投入了无数心血。

我一直坚信，通过药剂辅助心灵法术，能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影响生物的心智，并非只是简单地摧毁。”

他微微顿了顿，声音不自觉压低：“当然，我也明白，以我目前的术法造诣，和萝菈大人相比，实在是天差地别，或许我还未能领会其中更深层次的奥秘，是我太过自负了，我定会——”

毕安卡皱眉打断：“好了，啰啰嗦嗦说个没完，我只是告诉你她到底说了什么，并没兴趣管你是否转修学派。”

奥伯伦把没说完的话咽进肚子里，随后问道：“您也是为红彗星而来吧？不如允许我随行，我身边这位仆从亲眼见证了坠落，知晓其位置，能减少许多麻烦。”

听到这里，艾伦心头一紧，要真是让他们一起，他心底那些小九九，以及准备一晚上的如意算盘，可就要全被打乱了。

无论半精灵所标注的鹿皮地图上那个大圆圈和红叉叉到底有什么，只要这位强大的双学派龙裔法师随行，全都不值一提。

好在，毕安卡摇头：“我早已通过感知确定其坠落方向，来这一趟只是为了拾取，没有同行的打算。”

“原来如此，是在下冒昧了。”

奥伯伦还在猜测这位坎瑞安第一强者拦住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很快，毕安卡就开口了，她指着地上绑在树干上的一众奴隶：“这些都是狄罗人吧？从边境掳掠而来的。”

“没错，您是……”

奥伯伦话还没出口，就已经有了答案。

其实在坎瑞安境内，关于奴隶法和公民法也是一直以来都存在争议，有人赞同，自然就有人反对。

奴隶法的最大支持者是王室，所有奴隶都是王室把控并进行售卖，几大军团就是王室的打手和商贩。

他们通过战争四处抓捕奴隶，接着向贵族和各种阶层售卖，将赚来的钱上供给王室。

对这条法律的反对声音则来自各个种族，要知道，坎瑞安并不是勃涅狄罗那个分裂后保持着纯粹性的人类国度。

在坎瑞安，人类只占70%，剩下是各种各样的种族。

半精灵、矮人、兽人、侏儒等等，他们既是二等公民，也是奴隶贩卖的货品之一，虽然隐匿着并没出现明面上，但暗地里，半精灵和精灵奴隶的售价可是早就炒上了天。

至于这条法律最大的反对者，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没错，就是身为龙裔的宫廷法师首席毕安卡，她不止一次向王室表达取消奴隶法的诉求，宣称这违背了坎瑞安建立之初的诺言。

言辞激烈，没有给任何面子。

老国王却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推脱，到这几年，更是称病不见。

“我要买下他们。”

这句话说出口后，沉甸甸的钱袋子砸落地面，奥伯伦弯腰捡起，里面是大把亮橙色的金币。

值得一提，因为分裂过的原因，坎瑞安和勃涅狄罗虽然金币花纹有所不同，重量却相差无几。

所以基本是互通的。

奥伯伦拾起袋子粗略掂了掂，里面小拇指大的椭圆形王冠币两百多枚，买下这批奴隶是足够的。

他将钱袋子扔给士兵，道：“首席大人要购买的施法材料，你将钱币送到雅丹城狂狮军团，随后，把奴隶安排好送进王都府邸。”

听到这句话，毕安卡眉头微蹙，插嘴：“中途但凡有人因饥饿机能受损，受伤患病乃至死亡，都是我的损失，我会让你们负责。”

奥伯伦顿了顿，这句话可轻可重，他不想出意外平白引来一位强者记恨，连忙扭头盯着士兵：“首席的话，听清楚没？”

“听…听清楚了，保证这些奴隶一个都不死，安全送到王都府邸。”

接过钱袋子的士兵此刻从未觉得这沉甸甸的王冠金币有那么烫手。

他不由心里叫苦，姑奶奶这是什么要求？奴隶还不准饿着，他们是奴隶还是我是奴隶？你还是不是瑞安人了？

不对，这家伙根本就不是人。

然而，毕安卡还是皱眉，强调：“我说了，还有不能饿着、受伤、患病。”

士兵点头如捣蒜：“是是是，我绝不会让他们在路上饿着、受伤、患病、死亡，现在就给他们换轻便的押送方式，用树干太不人道了。”

直到亲眼看着所有奴隶松绑，毕安卡这才满意点头，转身登上车撵，等到堕落独角兽迈开腿跑过天边，她也离开了。

艾伦站在一边，就这样默不作声的看完了全部，他意识到，撵车边那位长着角的紫瞳龙裔。

虽然是坎瑞安第一强者，还是一位双倍经验的法师，但好像，也不坏嘛……

像是较真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