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再赴松竹斋
李纨的话让凤姐有些黯然神伤，她垂下眼眸，沉默片刻后，再说道：
“纨姐姐，我也是没办法。若是我不小心应对，不知道要出多少乱子，旁人还不得在背后说我没本事？”
李纨伸手轻轻拍了拍凤姐的手，语重心长地说：
“凤丫头，你太过在意旁人的看法了。这日子是自己过的，不是过给别人看的。就拿这生孩子来说，也是急不得的事儿，你若是一直这么心力交瘁，这身子又怎么能养得好呢？”
凤姐微微皱眉，心中有些触动，但嘴上还是不肯服软，“纨姐姐，我也不想这样。可府里容不得我松懈啊。我若不耍些心眼儿，怕是早就被人算计了去。”
“府里家大业大不假，可开销也是如流水，多少人盯着我们贾府这口肥肉呢。”
也就在与世无争的李纨这里，凤姐能说点心里话，其余人都没办法多说，哪怕是平儿。
故李纨也直言不讳，近乎相当于不遮掩提点了凤姐，至于王熙凤能不能听进去，就是另一回事了。
李纨摇了摇头，温和地劝道：“凤丫头，我知道你是为了这个家好，也知道你不容易。可这世间的事儿，有时候太过于计较得失，反而会失去更多。”
“你看我，如今守着兰哥儿，虽然日子平淡，但也落得个心安。你也该多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打算，别到时候落得个身心俱疲。”
王熙凤听了李纨的话，心中五味杂陈，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屋内，贾兰在睡梦中轻轻翻了个身，发出了几声呓语。
李纨的目光柔和地转向里屋，轻声说道：“凤丫头，我去看看兰哥儿，你回去吧，且好好想想我的话，这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王熙凤只得起身，带着一些酸涩滋味离开。
难道真要落个无子的下场？
心中这样想着，出了院子后迎面碰上王夫人。
“凤丫头，正找你来着，快到我屋里来。”
“太太，什么事？”凤姐强撑笑意问道。
“老爷刚才差人送来信。”王夫人眉开眼笑道：“信中说了，金陵的事妥善解决了。”
凤姐笑道：“我早就说了，本就不要紧，花些银子的事罢了。”
“可不是嘛。”王夫人也笑道：“让你说中了，义忠亲王出面，那应天府和江南监察御史还能不给面子？”
凤姐笑叹一声，“只是，咱家这人情是越欠越多咯。”
“阿弥陀佛。”王夫人低头拨弄佛珠。
“那薛姑妈一家什么时候进京？”凤姐又问道。
“这我也不知道。”王夫人道：“待我写封信寄往金陵那边，让她们尽快动身吧。”
“多日不见，蛮想念的，那宝丫头也是亭亭玉立的年纪了，不知是个如何模样。”
凤姐笑出声，“要是比黛玉那丫头还要水灵，宝玉可就分身乏术了。”
听到凤姐如此说，王夫人眼中一丝阴翳一闪而逝，“宝玉还小，就是天性顽劣了些，等大点就明白了。”
凤姐敏锐察觉到王夫人这句话有些深意，身为人精的她意识到自己无意说错了话。
本开个玩笑，倒却说到王夫人心坎去了。
自林丫头进府后，数月来，宝玉整日缠着林丫头，都不怎么和探春、迎春、惜春她们几个一起长大的妹妹玩闹了。
老太太对此是乐见其成。
可在有心人眼里，就不一样了。
想到宝玉和黛玉，凤姐又想到了贾琮。
似乎黛玉和贾琮更亲近点，虽然俩人没有整日里形影不离，但凤姐隐约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她暗道，有意思了，琮哥儿，你害死钟成，令我平白无故少了许多银子的帐，还没算呢。
王夫人见凤姐没接话，低着头沉思，便道：“回去歇着吧，明日我们去趟西府，看看尤丫头和珍哥儿关于那蓉哥儿的亲事谈的如何了。”
“这是老太太的意思？”凤姐忽然想起来自己这几日都忘了去找尤氏说说贾蓉说亲的事。
既然太太开口了，恐怕是老太太让去的。
否则，王夫人才懒得多管西府的闲事。
她的眼里只有宝玉。
“嗯。”凤姐应声，朝着王夫人行了个礼，转头往住处走去。
......
刚下过一场春雨，松竹斋里顾客并不多。
贾琮慢悠悠走了进去，朝着柜台的小厮问道：“你们掌柜的可在？”
“我们掌柜的哪里是一般人能见的？”那小厮翻了个白眼。
这小厮并非当日接待贾琮的伙计，故不认识贾琮。
而贾琮今日穿的也很朴素，身后也没带随从，所以被狗眼看人低了。
“呵呵。”贾琮笑了笑，并没有恼怒。
和这种人没有计较的必要，他独自在店里逛了起来。
半晌过后，上次那个小厮从楼上下来，无意看到了贾琮，惊喜道：“贾公子！您终于来了！”
“这都多少天了，要不是怕惊扰您，我们掌柜都打算派人请轿子去荣国府请您了。”
贾琮淡淡一笑，“最近有些忙，我都来了半天了。”
“那您怎么不上来找我们掌柜？”小厮问道。
“呵呵。”贾琮指了指柜台里瞠目结舌的瘦高个小厮，“你问他。”
那瘦高个小厮涨红了脸，立刻跑出柜台，扑通一声朝着贾琮跪下，“公子恕罪，小人眼拙，有眼不识泰山。”
电光火石间，他就反应了过来，眼前的少年正是那日名震松竹斋的贾琮。
贾琮之大名，在松竹斋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才华横溢，天资惊人，又是国公之后，哪里是他一个小厮得罪起的。
“这是怎么了？”接待贾琮的小厮疑惑道。
“没什么，带我见你们掌柜吧。”贾琮冷笑一声，看也不看跪着的小厮一眼。
“好，公子楼上请。”和贾琮相熟的小厮先是狠狠瞪了跪在地上的小厮一眼，才满脸堆笑，引导贾琮往楼上走去。
待俩人上了楼，跪在地上的小厮才爬起来，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对着柜台里的账房先生抱怨道：
“李先生，您刚才也不提醒小人。”
那李老头笑呵呵道：“不吃点亏怎么长记性？二掌柜说了好几次，你都不当一回事。”
“看吧，接待贾公子的徐昆都升任一等了，你还是个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