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校园里还是春寒料峭。但是学生放完假一回来，立刻就现得生机勃勃的。

赵如岚走在去教室的路上，看着身边眼前这些青春洋溢活力四射的面孔，心里不由得感慨。

有时候，长时间地待在校园里，仿佛人就进入了一个永远不会停止的旋回。学生们每年走了一茬，但又会有新一批的到来。校园里永远充满了年轻的面孔。

就像那些树，那些花，冬天叶子落光了，春天又会重新抽枝发芽。在这里待久了，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自己也永远不会老。

好吧，至少是一颗心不会老。

等她满面笑容地走进教室。看着一群还没从寒假里收回心来，呵欠连天，小声嘀咕抱怨“早八”的学生们，很快就收起了这些浪漫的念头。

忙碌的新学期这就就开始了。

上课，批改作业，解决学生们的各种问题，定新学期计划，回各种消息……感觉每天的活儿多到干不完。思想和时间都被分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碎片化。

就连想要停下来放空一会儿，发一会儿呆都变成了奢侈。

即便是在食堂里吃个饭的功夫，手机也在“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她只能一边叹着气，一边回复学生们的问题。

不过好在，两三天内“金童玉女”都相继回校了，很快开始帮她分担一些琐碎事情。她总算缓了一口气过来。

周五，刚进实验室，就听见小严在那儿“传播小道消息”——

“知道吗？咱们研究团队今年的第一个深潜科考航次，排期下来了。就在下个月。”

有人质疑“真的假的？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网站上都没看到，也没听教授和领导提起。”

“真的真的，我从丁教授的助理那儿听的，百分百可靠。估计这几天就会公布了。”小严一副言之凿凿的模样。

赵如岚心下一动，急忙问道“你是说XX航次？去南海采样，还有深海传感器的打捞回收的那个？”

“对，听说就是。”

“听说是要去西沙，南沙，还有好几个地方。”

“这次还是‘深海勇士号’吧？”

大家伙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每个载人潜航器的下潜深度不一样。比如“奋斗号”是我国最新的，同时也是全球下潜深度最大的深海潜航器，它的潜航能力覆盖“全海深”——即地球上最深的地方都不在话下。之前，它已经在地表最深的“马里亚纳海沟”多次下潜。而“蛟龙号”则是我国第一艘载人潜航器，工作时间最长。

“深海勇士”号的潜航深度是4500米级，已经足以覆盖绝大多数的深海空间，也是我国“最勤恳、最好用”的深潜器，建成以来已经下潜了七、八百次。

“恭喜你啦，赵老师！”陈敏从外面进来，对着赵如岚说道

“这次潜航的人员里面，有你吧？”

一句话，顿时，不少羡慕的目光投了过来。

参加深海科考，本来就是很难得的机遇。至于乘坐载人潜航器遨游海底，那更是难得。而我国的载人潜航历史本来就短，从最初的蛟龙号诞生，到如今也就是十来年的事情。学院里的很多年轻老师还一次都没去过呢。

赵如岚曾经在读博的时期，有幸跟着自己的导师去过一回。就这经历说出来，都够羡慕死一堆人的。

因此陈敏这话一出，不但众多年轻老师把目光投向赵如岚，甚至连带着她身后的“金童玉女”都跟着收获了不少“羡慕嫉妒恨”。

赵如岚赶紧笑笑，跟大家伙解释。其实自己也不过是占了个“早报名”的光，单等排期，就等了两年呢，如此如此……

大家少不得又七嘴八舌“酸”了几句，这才各忙各的去了。

赵如岚舒了一口气，一转头，又撞上了两道殷切的目光。

“老师，你会带我们一起去的吧？”余星雅把她的“小鹿眼”瞪得大大的，满含期盼地望着赵如岚。

金涛则表现的更为矜持一些，只是地推了推眼镜

“老大你放心。我今后一定会加倍努力工作，肯定不会再请假，也不会出岔子的。”

这保证书写的，都快赶上周宇航了。

毕竟，通常来说，老师参加科考都会尽量带着自己的学生一起上船。赵如岚之前也是跟随自己的导师，才第一次接触了深海海底。

三天后，济文大学深海研究团队，第XX载人潜航科考航次，正式“官宣”了。

赵如岚的名字，果然出现在了名单里。尽管已经提前收了风，但看到消息，她握着手机的手，还是一度激动得微微颤抖，心里也“砰砰”乱跳。

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她终于要亲身去看一看南海的海底了！

三月中旬，上海还是乍暖还寒。

法国梧桐的枝头还看不到什么绿色，身上的大衣也还没脱下来。但对于南海来说，已经到了最好的季节。

这个时候，由于北面高纬度地区的寒流开始减弱，而低纬度暖湿气流尚未完全形成“势力”，正是季风影响最弱的时候。

大约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海上最多的是晴空万里，风平浪静的日子。

这也是科学考察的“黄金时间。”

赵如岚和学院里几位老师带着各自的学生一起，乘坐飞机赶到了海南三亚。他们先去了位于三亚的“深海科学与工程研究所”。这次的科考活动，研究所是重要的合作单位。

更确切一点说，这次使用的海上科考平台，载人潜航器母船“探索一号”，就隶属于研究所。

在这里，赵如岚见到了即将退休的老所长。

老所长是当年“南海深部计划”的参与者，也是南海科研的第一批先行者，同时也跟学院的汪老院士是“老熟人”。之前，老院士以耄耋之年参加的三次深海潜航活动，其中的两次都是他在一旁陪同的。

三年前赵如岚跟老所长有过一面之缘。她以为对方早就不记得自己了，却不料一见面，老所长一眼就认出了她，还亲切地跟她打招呼。

很快，合作参加这次深潜航次的，来自其它科研院校和机构的十多位老师和学生也陆续赶了过来。大家伙聚在一起，就在研究所的办公室里召开了本航次的第一次“例会”。

这有点相当于“开学第一课”。

由本航次的首席科学家，济文大学深海研究团队的负责人丁教授，以及另一位高校海洋地质专业的吕教授，给一群年轻老师和学生们，讲述本次深海潜航的实验性科考任务，考察站点，路径以及每个组的分工。

这可真是一支年轻的团队啊。

除了首席科学家，以及几个学校和机构的负责人教授之外。剩下的几乎清一色都是年轻人。除了“九零后”，甚至还有“九五后”的年轻老师，再加上一群二十多岁的学生。赵如岚在一群小年轻里面竟还算是“年纪大”的。

果然是后浪推前浪啊。

会后，一群年轻的师生们凑在一起，没多一会儿功夫，大家就很快就熟络了起来。

在研究所里，赵如岚意外地遇见了一位“故人”——曾经在欧洲交流的那一年里，她在地球物理专业上学时认识的学长，付伟恒。

他如今是深海科学院工程研究所的一名研究员，主攻方向还是地球物理方面。

时隔多年再度相见，两个人都有些欣喜。

“想不到，学长也回国工作了。”赵如岚感叹道。

她这么说，是因为当年她交流期结束准备回国的时候，学长已经通过了博士答辩。当时他的导师非常看重他，也已经帮他申请了留校工作。

所以赵如岚以为学长从此后会留在欧洲，将来会成为一位受人尊敬的高校教授。

她回国后，一开始两人还有邮件往来，但因为研究的领域不同，慢慢就没有多少联系了。没想到，学长竟然也回来了。

“是啊，回来已经好几年了。”

付伟恒说，那所欧洲的老牌名校，科研环境还是不错的，薪资待遇也很好。可是他在那里工作了几年，始终觉得融不进去。

国内这两年科研发展的速度，即便他远在欧洲，也是看得见的。而且回到自己熟悉的环境里，他觉得更安心更舒服一些。

刚回来的时候，他在南方一所大学教了两年书，但后面还是觉得比起教书，他更喜欢做研究。后来几经辗转，到了工程研究所。

听了学长这些年的经历，赵如岚颇有感慨，她猜学长或许还有一点没说，或者是没好意思说。

科学家，终归是有国的。

付伟恒这次有其它工作，不能跟大家一起参加航次。不过临别之际，他告诉赵如岚，所里跟济文大的深海研究团队合作非常多，所以可能在今年晚些时候，他就会去上海。

“先走了，下次见面，咱们吃顿饭，好好聊聊。”他说完，挥一挥手，转身，很快消失在走廊拐角。

载人深潜科考的时间紧任务重。因此，会开完之后，大家就抓紧时间登上了船。

这个探索一号，原先是一条石油勘探船，后来经过了研究所和中国船舶工程公司的改造，成为了4500米载人潜水器母船及深海科考通用平台。

随即，便启航。一路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