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噬劫者

玄阴宗崩塌的第七日，焚天泽的水变成了粘稠的血浆。凌无咎踩碎浮尸头颅借力时，发现这些浸泡过的尸体额间都生出了龙角——与他昨夜脖颈后冒出的鳞状凸起如出一辙。

“往西！“器灵的声音从灼伤的喉骨传出。她寄身的血鼎布满裂痕，鼎内悬浮的却不是血晶，而是半枚跳动的金色心脏。这是三日前从执法长老元婴中剖出的异物，此刻正与西边天际的雷鸣共振。

焦黑的龙骨形成天然困阵。当凌无咎割开手腕浇灌阵眼时，地底突然刺出十八根青铜柱。柱面浮雕刻画的根本不是龙族，而是八首巨兽吞噬星辰的场景——与血鼎幻象完全一致。

“果然是噬界族。“器灵幻化的虚影比以往凝实数倍，发间垂落的金铃与老怪额间莲印同源，“当年噬天帝尊用自己脊椎炼制九劫碑，就是为了镇压…”

惊雷劈碎后半句话。凌无咎在电光中瞥见自己的影子——那分明是八首巨兽仰天咆哮的轮廓。怀中血鼎突然暴起，将青铜柱散发的洪荒气息鲸吞殆尽，鼎身裂纹里钻出细密的触须。

横渡冥河时，摆渡人腐烂的眼珠突然转动：“载客三千载，头回见到活着的劫眼。“骨桨划开的水面下，无数苍白手臂托着具水晶棺浮起。棺中女子心口插着截黑色脊骨，面容与器灵有七分相似。

“碧霞…“器灵的声音让血鼎剧烈震颤。凌无咎指间刚凝出剑气，摆渡人的斗篷突然炸开，露出布满鳞片的蛇尾——这竟是玄阴宗开山祖师的本命灵宠！

水晶棺盖自行掀开的刹那，碧霞仙子尸身化作光点涌入血鼎。器灵发出痛苦的尖啸，鼎身触须疯狂生长，将凌无咎右臂缠成茧状。摆渡人的蛇瞳映出血色星空：“现在你知道，为何历代持鼎者活不过三载？”

风沙卷过残碑时，凌无咎正用骨刀剜除右臂寄生的触须。新生的血肉里嵌着星砂状颗粒，每粒都在重组成微缩的碑文。器灵蜷缩在鼎底，发梢的金铃已碎裂大半：“碧霞当年不是背叛，她是发现九劫碑真正的…”

陨石雨毫无征兆地降临。凌无咎撑开的结界在第三波冲击下破碎，飞溅的星火中却传来清越剑鸣。十二名脚踏玉碟的修士破空而至，他们道袍上的三垣星图证明着身份——观天阁执法使，修真界最神秘的监察组织。

“噬界余孽。“为首女子剑尖挑起块灼热的陨铁，上面天然形成的纹路正是凌无咎掌心新生的星痕，“按《太古盟约》，当受抽魂炼魄之刑。”

血鼎在此刻彻底崩解。喷涌的紫雾中，凌无咎背后展开残缺的骨翼，而器灵完全显化的实体正与他背脊相融——她脖颈的金铃残片，赫然与观天阁修士的剑穗材质相同。

当骨翼撕开第三名执法使的胸膛时，凌无咎尝到了自己血液的味道——那不再是人类的腥甜，而是混着星辰碎屑的灼烫。器灵半透明的身躯缠绕在他脊椎上，指尖延伸出的金线正刺入每个陨石坑。

“看清楚了。“她牵引着凌无咎的手按向大地，地脉中沉睡的九劫碑投影在此刻苏醒，“所谓天劫，不过是噬界族进食时洒落的残渣。”

最后一名执法使自爆元婴的强光中，凌无咎看清了星空真相：那闪烁的群星皆是困在琥珀状物质里的巨兽胚胎，而所谓的九溟界，不过是某只噬界族幼体褪下的躯壳。

器灵在他耳畔呢喃的语句，让漫天的血雨都凝滞半息：“现在，你是选择被他们炼成新的碑，还是成为啃噬群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