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天衡四十六年·旅人顾莱
来人随手一挥，几颗大小不一的光球浮现在半空，照亮了整个屋子。光影晃动，正好让尚瑾看清了他——金色的头发。
尚瑾眯了眯眼，外族人？这人戴着兜帽，但还是能看见他身高比自己高不了太多，面容上看，应该也是个年轻人。但长相和京城里那些人完全不同。她迅速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自己这些天在马车上遇到的旅人，没有一个长得像他的。她警惕地站了起来，手中的刀仍旧紧紧握着，戒备未曾松懈。
“你是什么人？”
对方似乎并不在意她的防备，笑了笑，语气轻松：“我啊？嗯……是个云游四方的旅人。”
他随手摘下兜帽，走近两步，继续说道：“对你们来说，算是个外族人。我救你，只是因为看你资质不错。”
他顿了顿，随口补了一句：“正好，我也想收个徒弟，顺便找个‘话事人’。”
尚瑾微微皱眉：“话事人？”
“嗯，毕竟你也看到了，我这张脸，在这地方可不太好混。”
他笑得漫不经心，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找个人帮我打交道，总比我自己出面方便吧？”
“哦，合着你就是想要个跑腿的。”
“正确。”
他双手一摊，耸了耸肩，“怎么样？我看你还会点灵能，我可以教你这方面的东西，你只需要帮我办事。”
尚瑾沉默了几秒，目光审视地盯着他。
“就这样？”她半信半疑地问，一个砸开自己门的人，现在要教她灵能？
来人摸了摸头发，语气带点懊恼，“嗯……刚才确实有点鲁莽了。”
他顿了顿，像是思索了一下，然后笑着说：“我叫莱……嗯，就叫顾莱吧，这名字可以吧？”
“随便你。”尚瑾淡淡道，刀仍然未放下。
“那你呢？叫什么？”
她沉默了一瞬，最后缓缓开口：“尚瑾。”
次日清晨，尚瑾退了房间，顺便在前台跟伙计随口提了一句，楼上昨儿来了俩坏人，不过已经被扔出去了。伙计原本还在打盹，听到这话瞬间一个激灵，脸色“唰”地变白。他当然知道是哪两个“坏人”，因为那俩可是他亲手放进来的。附近帮会的成员，他敢拦吗？他看着尚瑾悠哉地走向门外，还是低声提醒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尚瑾笑了笑，点头道谢，随即快步跑出驿站，跟着昨日突然出现的顾莱离开了。伙计忍不住皱眉，目光落在顾莱身上，心里满是疑惑。这人是谁？昨天他可没见过有人进那间屋子啊？
“尚瑾，我这么叫你可以吧？”顾莱走在前头，随口问道。
“可以，”尚瑾一边回答，一边掏出自己昨天吃剩的烙饼，准备继续啃，“那我怎么称呼你？顾莱？”
“怎么不叫我顾师啊？算了，顾莱就顾莱吧，”顾莱摆摆手，侧头看了眼她手里的饼，“你就这么吃？不热一下？”
“嗯？”尚瑾嚼了一口，抬头含糊不清地回道，“那个驿站的热板坏了，又没伙房能煮饭，只能冷着吃咯。”
话音刚落，顾莱随手把她手里的饼拿了过去。
“喂！”
她刚想抢回来，就见顾莱另一只手一翻，一本书凭空浮现，书页自行翻开，光晕在他的掌心微微波动。然后，他嘴里念了一串她听不懂的词语。刹那间，一片柔和的光谱浮现在他的手心，如同一层流动的薄雾。顾莱随手把饼往光谱上一抛，而后一股香气从空中飘出。他随手把烙饼接住，递回给她：“接着，热好了。”
尚瑾整个人都愣住了。她瞪大眼睛，嘴巴微微张开，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喂，愣什么呢？快吃，别又凉了。”
“哦！谢谢！”尚瑾从震惊中缓过神，伸手接过饼。还热乎的，像刚出锅的一样。
“刚才那东西，用你们的话来说，叫做‘法阵’。”顾莱边走便说道。
“法阵？”
“对，灵能的使用方式有很多种，我推荐用法阵的方式，”顾莱随手一翻，那本书又凭空浮现，书页自行翻开，悬浮在空中围着尚瑾缓缓转圈，“因为这样更方便，说一句话就能直接使用。”
尚瑾盯着那本书，思索了一下：“嗯……就像热板或者储物箱上刻的字一样？”
“对，那些就是把法阵刻在物件上了，”顾莱随意地点点头，“不过这些法阵一般都有时效，灵能耗尽后就得更换。严格来说，不是法阵坏了，而是内部的灵石没能量了，需要换的是灵石。”
他说到这儿，扫了周围一眼，语气带了点无奈：“不过我看你们这儿，好像没什么更换店，所以大多数人都是直接扔掉吧。”
“那，人是不是也是一样？”尚瑾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着顾莱，低声问道。
顾莱微微一怔，回头看她：“人？”
尚瑾盯着他，指尖微微收紧：“人要是没了灵能，是不是也会消失？”
顾莱缓缓站在她面前，目光落在她脸上，片刻后，他轻声道：“尚瑾，你再看看我。”
尚瑾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顾莱。然后，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看到，顾莱身边的光点，正在一点点消失。就像......阿娘当初一样。
顾莱看着她的反应，轻轻晃了晃手，打趣道：“放心，我还没到死的地步。”
“……你做了什么？”尚瑾压下心头的悸动，声音有些发紧。
“只是个小技巧罢了，”顾莱随意地揉了揉头发，语气懒散，“以后也会教你，毕竟像你这样的人，不多见。”
“嗯，正常来说，灵能是不会自己过分往外溢的。”他盯着尚瑾，微微眯起眼，“但你不一样，你一直在无意识地外泄灵能，这可不是常见情况。估计那两个人盯上你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
“那……灵能消失，不代表人会消失，对吗？”尚瑾的声音比刚才更轻了一点。
顾莱沉默了一瞬，随即抬手揉了揉后颈，目光漫不经心地瞥向远处：“不是主动隐藏的话，灵能消失自然……”
他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他回过头，看到尚瑾站在原地，垂着头，肩膀微微绷紧，整个人像是陷入了什么思绪里。他挠了挠头，语气里带了点无奈：“看来你这个能看到灵能的能力，给你带来了不太好的事情。”
他顿了顿，目光认真了一些：“但是，这个能力我希望你不要拒绝它。想要获得你这样的灵视，一般人可是要学很久的。”
尚瑾抬起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顾莱。”
“嗯？”
她眨了眨眼，语气带着点复杂的情绪：“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一点都不会安慰人？”
顾莱眨了眨眼，耸肩道：“好像……确实有人这么说过。”
就在两人谈话的间隙，街道渐渐安静了下来。不知不觉间，原本熙攘的人流似乎少了一大半，空气中透出一丝诡异的静谧。气氛不对。顾莱的目光扫过四周，眉头微微皱起，对尚瑾说：“抬头，用你的眼睛，看一看周围，能看到几个很亮的灵能聚集点？”
“嗯？”尚瑾一怔，随即下意识地环顾四周，“五个。”
顾莱闻言，轻轻吹了声口哨。：“啊哈，看来是惹上了不该惹的家伙。”
他挠了挠脸，忽然一把拦腰抱起尚瑾，像是提起一袋米一样，直接扛上了肩。
“喂？！”尚瑾被弄得一愣，挣扎了一下，但没能挣开。
顾莱懒洋洋地笑了一声：“既然你能看到灵能，那我们就来上第一课——”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变得轻快而果断：“遇到过分亮的个体，先跑！”
书本浮现，光芒闪烁。顾莱又低声念出一串尚瑾听不懂的词句，法阵在他脚下亮起，光芒瞬间吞没两人，他们的身影眨眼间消失在原地。
黑暗中的伏击者们看到这一幕，纷纷皱眉，随即上前查看。其中一人狠狠啐了一口，冷冷扫了一眼周围，随后吩咐底下的人去附近十里范围内找这两人。敢碰他们破月帮的伙计，真是不要命了。
二十里外的深山里，顾莱带着尚瑾出现在了一间破旧的小屋外。嗯，看样子，在这里放个传送阵是个明智的选择。顾莱暗自点头，顺手把尚瑾放下，自己径直走进屋里。
尚瑾站在原地，晃了晃脑袋，试图稳住身体，但下一秒，胃里一阵翻腾，她还是扶着一旁的树干，踉跄着冲进了草丛，“哇——”地一下吐了出来。天旋地转，她甚至有种天和地被倒置了一瞬的错觉，整个人像是被狠狠地甩进了一场混乱的风暴里。这、这玩意儿真的正常吗？！她扶着膝盖，大口喘着气。
不一会儿，顾莱拿着一个碗晃悠悠地走了出来，递到她面前。顺手还在她后背拍了拍，语气轻松得像是在闲聊：“第一次用传送阵吐成这样是好事，说明你的身体对灵能感应很敏感。”
尚瑾费力地抬头，眼神死死地盯着他，语气艰难：“你最好没骗我。”
她伸手接过碗，看了看里面的液体，皱眉问道：“这是什么？”
“甜水，加了点幽香果汁，能让你恢复快点，”顾莱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旁边的灌木丛，“如果这玩意儿不管用，那边有果实，直接摘一个吃，见效更快。”
“你也有这个反应？”尚瑾皱着眉，喝了一口甜水，味道还不错，但胃里仍然不太舒服。
“当然，”顾莱耸了耸肩，“我第一次用传送阵的时候，吐得比你还惨。习惯了就好。”
尚瑾沉默了几秒，盯着手里的碗，最终还是闷闷地吐出一句：“……好吧，谢谢。”
“那群人大概不会追上来，毕竟这个地方在他们的常识范围之外，”顾莱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屋里走去，随口说道，“要是不舒服，就顺着小路往山下走走，山里空气不错，能缓一缓。”
说完，他抬脚进了屋。尚瑾晃了晃脑袋，狠狠吸了一口气，山间的冷空气果然比胃里翻腾的感觉要友好多了。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碗，默默地又喝了一口——希望这玩意儿真管用。